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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新密市“非法”开采小煤矿调查
本报记者 刘树铎
题记：在本文中，之所以“非法”两个字用了引号，是因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相关的部门为本文所调查的事件定性，在记者采访的当地政府的官员中，很多人都用了非法两个字
。记者在新密市采访发现，面对“小煤窑为何能建起来”这样简单的话题，似乎没人能说得清楚。
7月21日上午，记者一行来到了河南新密市。
沿着新密市嵩山大道往东一直走，大约十公里左右就到了芦沟矿区，公路上能见到“进入煤层塌陷区”的路牌。拐下公路，便进入了新密市芦沟乡所属辖区，也进入了由河南省直属企业郑州煤炭集团所属矿区“芦沟矿区”。
进入了矿区弯弯曲曲、崎岖不平的乡间公路，我们便见到了只能在矿区才能见到的景象：隔不远就能看到一处矿井，井架高立，顶上插着小红旗，有的远离公路，看不清细节，而有在路边就能看到堆成小山般的煤。
据同行的一位新密市当地人介绍，在整个芦沟矿区，目前一共有16个矿井，在矿区所路过的建筑中，有的已经出现了大大的裂痕，有的早已空空如也，也不时能见到开裂的民房，但因为“交通”不便，记者一行只能远远的“参观”三个矿井：115号矿井就在左侧的山沟里，巨大的煤山旁停放着几辆运输的大卡车，大约十几个工人正蹲在汽车旁休息。
拐进不远的山沟，就见到了“25东”矿井，井架上插着小红旗，周围是一些工人们在忙碌着，据同行的人介绍，这是正在搞基建（建成即可生产）。距离不远就是“26东”井，见到的情景与“25东”井相同。
据这位人士介绍，目前芦沟矿区所属的16个矿井，有的正在生产，有的正在基建，而据相关的文件精神，这些都是非法生产和基建。
当然，据这位人士介绍，是不是非法必须经过有关部门的认定，但不符合规定确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而这种现象，在整个芦沟矿区竟然非常普遍。
破产矿区引发资源争夺
芦沟矿区非法生产和基建的背后，是破产矿区引发资源争夺。
据了解，郑煤集团是河南省属企业，隶属于河南省煤炭工业局，办公地在新密市。郑煤集团芦沟煤矿是由武汉设计研究院设计，设计生产能力60万吨／年，服务年限66．7年，1966年5月开工建设，1972年12月简易投产。
但是，该井田由于受断层切割，地质条件复杂，矿井投产以来，从未达到设计生产能力，特别是1997年淹井后，巷道垮塌，施工困难，矿井连年亏损，生产经营十分困难。2004年7月21日，郑州市中级人民法院裁定芦沟煤矿破产，郑煤集团决定原芦沟矿改制成郑银煤业公司。
记者见到了郑煤集团2005年6月2日下发的“郑州煤炭工业集团有限责任公司经理层业务办公会议纪要”，文件要求，芦沟矿区范围内生产和基建的独立生产系统开采矿井，必须在2005年6月1日下午3时前，由矿井负责人撤出井下人员，进行停产整顿，只能通风和排水；有关公司要尽快开展工作，与有关独立生产系统开采矿井商讨资源整合的有关事宜，加快有关证件的办理工作；禁止以任何名义、借口，搞变相生产，否则，拉倒井架、炸毁井筒，对相关责任人，按有关规定给予党纪、政纪处分。
记者也见到了河南省煤炭工业局于2005年7月11日下发的“关于郑煤集团芦沟井田开发规划方案的批复”文件：鉴于该矿尚保有煤炭资源6713万吨，计划可采储量4400万吨，根据专家组意见，经研究，原则同意芦沟矿井破产后，为了有效利用资源安置下岗职工而对该井剩余资源进行规划开发；但根据批复的开发规划，请委托有资质的设计单位对每个区域进行设计，并按照程序报批，关于开发井型，应该按照资源状况，合理确定，但原则上不少于30万吨／年；规划矿井必须由郑煤集团按照有关规定，办理相关设计、环境、安全等审批手续后，方可开工建设。
据新密市有关人士介绍，芦沟矿区虽然中心采煤区已经没有生产能力，但散存在地下的煤炭资源也相当可观，但每一个井单独的开采量都达不到设计要求，必须经过整合后才能达到要求，但这却了引发了“剧烈”的资源争夺。
一位熟知内情的人士介绍说，地下煤层是相通的，井与井之间如何整合？谁与谁整合？矿主们都是财大气粗的老板，谁都想独吞地下的煤炭资源，整合起来相当困难。这位人士还透露，芦沟矿从破产到目前整顿这段时间，几乎是形成了管理上的真空，有本事的就可以偷偷的继续开采，有钱也有本事的打个井就开采，存在着极大地安全隐患，虽然有那么多的前车之鉴，但矿主们可不管那些，先把钱挣到手再说，可以想象，一旦出了事故结局会怎么样？！
在采访过程中，记者就遇到了这样一件奇怪的事情。
建矿引发群殴事件
在记者一行驱车矿区“羊肠小路”的时候，芦沟乡岳村的一处“破败”的矿井引起了记者的注意，围墙似乎是刚刚倒塌不久，井架也倒在了院子里，仔细询问周围的路人，这才知道，原来这里竟然刚刚发生了一场“风波”。
矿井在马路边上，马路对过是一家工厂，工厂的人听说记者采访，非常热情地把记者请进了厂区。这家工厂叫郑州华威齿轮公司，工厂的负责人开始向记者介绍事情的“始末”。
3月份，该矿井就开始施工建设，但距离该公司只有20米的距离，这对该公司无疑是“灭顶之灾”，粉尘和噪音不说，该矿计划井深350米，地面沉陷区长度在300米以上，地下煤即使不开采，井筒和井筒送出巷道的沉陷将使所有的建筑和设施受到毁灭性破坏，该公司开始进行交涉，但是一直未果，该公司提出的要求有三个，一是办理所有的开采煤矿所需要的证件；二是井口至少离工厂500米远；负责工厂的拆迁安置。但是，该矿井不但未答应上述条件，反而在6月16日开始放炮施工，一直持续到19日，工厂忍无可忍，只好组织公司职工20日凌晨冲进矿井施工现场，拆毁了围墙，拉倒了井架，由此还引发了当地村民到工厂来交涉，双方甚至出现了斗殴的场面，新密市政府为此成立了由政法委牵头的工作组开始介入调查此事。
那么，到底谁是矿井的老板？当地村民为何出来交涉而不是矿井老板？据这家工厂负责人讲，他们始终不知道矿井的老板到底是谁，自从把井架拉倒一个月来，一直也没有矿井方面的人来交涉，只有矿井所在地的村民在交涉，这位负责人介绍，矿井的老板很有本事，估计也有背景，否则，决不敢在无证照的情况下开始投资建井，至于村民们，可能是该矿井一旦投产会给他们带来切身的利益，所以，他们的反应非常强烈。
矿井老板扑朔迷离
由于郑煤集团6月2日下发的文件中要求所有芦沟矿的生产和在建的矿井必须停产，而岳村矿井此后也在一直建设和施工，显然是一处违规工程。
那么，该矿井的老板到底是谁？
岳村矿井隶属于芦沟矿区26采区，该采区负责人叫杨建民，记者联系此人未果，甚至连电话也查不到。记者询问几位当地村民，他们也表示不知道。
记者联系到该村村委会主任郑金城，郑说，他也不知道详细情况，反正是与芦沟煤矿合作，有什么事情请找芦沟煤矿。
记者只好联系芦沟煤矿矿长也是目前的郑银煤矿筹建处主人杨治国，电话中，杨表示，他也不清楚此事。这让记者有些费解，此矿井明明在芦沟矿区和岳村的地界上，他们竟然均不知此事。
记者又来到新密市政法委，工作组组长由新密市政法委副书记苏松杰担任，记者在矿井所在地岳村派出所见到了苏松杰，苏所率领的工作组正在此处办公。
苏松杰介绍，工作组一直在调查此事，截至7月22日，即没找到此矿井的投资人，也没看到此矿开发的相关批准手续，为此矿井搞基建的工程队也失踪了。
在工作组，记者见到了该矿井与岳村老百姓签的一份协议，协议的甲方是芦沟煤矿煤炭开发公司，协议的乙方是新密市岳村镇岳村村委会，协议的内容大致如下：
芦沟煤矿为合理开发地下煤炭资源，合理安排职工就业，经过郑煤集团批准，开发26采区。对采区上部岳村村范围内的有关问题，于2005年4月29日，经甲乙双方代表共同参加，本着相互支持、友谊长存、共同发展为目的，多次协商达成了协议，记者摘录了部分内容：
一、双方共同协商，甲方开发26采区全部工程，包括建井所使用的地面建筑使用的土地，按照国家有关政策和现实情况，由甲乙双方根据占用土地长量情况，由甲方每年付给乙方粮食产量补偿款直至煤矿闭坑为止，每亩1000元／年，乙方不得以任何理由干扰甲方用地，破土动工。
二、甲方付给乙方各项费用30万元／每年，乙方做好群众工作，协助搞好安全工作，此款由甲方分期付给乙方，并由村委会领取分配。
三、协议一式五份，各执为凭，签章齐全后生效，受法律保护，不论甲乙双方领导如何调整，26采区如何扩大生产，均按照此协议执行。
记者注意到，签订合同和加盖公章的甲乙双方分别是，甲方为郑州矿务局芦沟煤矿煤炭开发公司，签字代表是杨二牛；乙方为新密市岳村镇岳村村委会，签子代表除了该村村委会主任郑金城之外，一个叫还有郑观明的。
据苏松杰介绍，协议所签的款项已经有30％支付给了村民，余款待付。
那么，杨二牛到底是谁？据苏松杰讲，杨是芦沟煤矿副矿长，但调查的时候，一直找不到杨二牛。村民拿到的补偿款是由芦沟煤矿工农办公室主任陈满圈支付的，记者随后联系陈满圈，但一直联系不上。
据介绍，调查组曾找过杨治国，但杨坦言来这个矿才仅仅三个月，很多事情都不知道，调查组只能从陈满圈那里打开缺口，据一位熟知此情的人士介绍，陈满圈支付给村民的钱就是出自杨二牛。
记者打通了杨二牛的手机，杨表示不愿接待记者采访，随即挂断了电话。
记者在调查过程中了解到，杨二牛与村民所签协议使用的公章也是假的。公章上面是“郑州矿务局芦沟煤矿煤炭开发公司”，经记者了解，该公司确实隶属芦沟煤矿，法人代表并不是杨二牛，经营方式也只是零售，没有采矿权利，最为关键的是，经郑州市工商局郑州矿区分局7月22日开具的证明表明，该公司已经于2004年5月20日被吊销营业执照，而杨二牛与村民签的协议日期确实2005年4月29日，至此，有关岳村矿的全部情况终于真相大白，杨二牛用一个早就被注销的公司欺骗了老百姓，但老百姓因为拿到了补偿款，所以没有太多的注意此事。
据调查组的有关人士介绍，调查组曾经到芦沟煤矿上级单位郑煤集团了解和核实情况，郑煤集团表示，芦沟煤矿正在破产整顿之中，相关的事情只能找芦沟煤矿了解情况，而芦沟煤矿现任负责人杨治国因为来的时间短对情况也不熟悉。
记者问苏松杰，杨二牛作为芦沟煤矿的副矿长，为什么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没有任何批文的情况下就投资建设煤矿？苏表示，此事正在进一步调查之中，不好做更多的表态。
记者来到郑煤集团，该集团安全生产管理局的一位负责人告诉记者，一方面，芦沟煤矿正在破产整顿之中，很多事情都有待处理；另一方面，整个矿区面积很大，安全局不可能有那么多的精力管的那么细，再说，安全生产管理局只管应该管的，其他的也无能为力，但他表示，目前芦沟矿区所属的矿井如果正在生产或者正在建设肯定是非法的。
对整个芦沟矿区所存在的安全隐患怎么办？记者为此采访了新密市国土资源局的一位负责人，该负责人表示，由于芦沟矿区隶属省直企业郑煤集团，新密市有关职能部门对此是无能为力的。但是，对芦沟矿区来说，目前所出现的现象用管理混乱来表述并不为过，正常的管理秩序已经被打乱，一旦出现安全事故则悔之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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