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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 傅旭明
7月7日，著名艺术大师黄胄的夫人郑闻慧女士接受中国经济时报记者的专访，讲述了自己以及黄胄、赵望云、石鲁等艺术大师们在抗日战争时期的艰苦生活。
殷实家庭生活也清苦
郑闻慧告诉记者，抗战开始时她刚上小学，抗战结束时她初中毕业，所以对那段生活记忆很清晰。
她出生于陕南城固县，抗战时期，这里是大后方。父亲是基督教会的传教士，除了传教之外还要负责该县慈善机构的管理工作，收入比较稳定，因此她家当时在县城算是很殷实的家庭，她还有两个姐姐和一个哥哥，虽然那时没有挨过饿，但生活也过得很清苦。
“每天只有中午能吃到干饭，早晚两顿都是吃粥，晚上的粥稍稠一点，菜以江水菜（一种酸菜）为主，只有逢年过节才有红烧肉吃，而且也不是全荤，还要和萝卜条、干咸菜等别的素菜夹在一起炒，因为母亲在乡下还种了一点地，有时卖了粮食，也会偶尔买一二斤肉来，每次能吃到肉我们兄妹就高兴得不得了。”郑闻慧这样回忆道。
“有一年的腊月三十，我看到隔壁邻居家有人在哭，我就问父亲他们为什么哭，父亲说，他们家有人来逼债，过年的粮食也没有，于是他让我给他们送去粮食。”她说，“这样的情形那几年我经常遇到。”
“那时候，因为战争许多地方交通中断，因此商业也落后，县城里都没苹果卖。上初中的时候读到张恨水的小说里讲到苹果，我问老师，苹果是什么样子的，老师说他也没有见过，我又去问别人，有人告诉说苹果和沙果长得差不多。”
提起抗战时期的穿着，郑闻慧感慨说，“现在我们国家的纺织品出口量那么大，可那个时期要买一点洋布真是太难了。我家除了哥哥有几件洋布衣服外，其他的衣服都是母亲纺的土布做的。
“那时汉中地区老是下雨，当时也没有胶鞋、运动鞋卖，我又喜欢踢毽子或是瞎跑瞎玩，大姐老骂我，说我费鞋，因为我穿的布鞋是大姐做的，鞋里鞋面中间层纸壳多布少，所以特别容易坏。当时街上正规的店铺很少，主要以当铺和药店为多，大部分都是路边摆摊儿的，卖点烧饼糖果什么的。
“那时候，人们出行主要靠步行，很少见到汽车，见到的汽车也都是烧酒精和木炭的，因为陕南地区不产煤，这样的车开得特别慢。街上的马车也都是拉东西的，自行车也很少见。我记得哥哥买了一辆旧的飞利浦牌的自行车，骑起来叮啷咣啷作响，就这样的车在县城也显得很扎眼。”
法币“毛”得快
提起那时的用钱，郑闻慧说，“人们都不愿意存法币，当时的法币毛得快，比如今天100块可以买4斗米，明天就只能买3斗，再过几天可能只能买几盒火柴了，所以人们卖了东西收了法币马上换成钢洋（袁大头），要买东西再换成法币，没办法，因为法币是真正合法流通的，后来很多人在做买卖的时候干脆用几斗米、几石面、几斤麦子等实物来计算。”
黄胄、石鲁打工谋生
郑闻慧回忆起黄胄生前对她讲过自己的身世。黄胄的父亲是国民党阎锡山部队普通的军需官，黄胄的堂兄梁建堂也在这支部队，还是当时颇有名气的抗日将领，作战非常勇猛顽强，1941年，在娘子关的一次战役中，梁建堂和黄胄的父亲都受了伤，梁建堂到宝鸡就死了，黄胄的父亲回到大女儿家，不久也因受伤病死了。黄胄和母亲一起捡破烂为生，1942年黄胄把母亲安置在大姐家，自己跟着其他的学生们流亡到了西安，在路上遇上当时名气很大的赵望云，赵对黄很赏识并收其为徒。1943年，黄胄跟着常香玉的“狮吼”剧团到平梁、天水、宝鸡一带演出跑龙套打杂工挣钱糊口。不久他住到了赵望云在西安的家中，除了帮老师磨墨或者代笔，还帮赵家挑水劈柴做家务，当时在赵家打工的学生还有关山月、石鲁。
她说，她和石鲁是非常好的朋友，石鲁家里是大地主，非常有钱，可石鲁有满腔的抗日热情，他和他的家庭决裂。这些流亡的学生家庭背景各异，但在抗战时期的生活都同样的艰苦，他们常常只吃一种叫“锅盔”的干粮，带上点水，一走就是几十里甚至几百里。他们即便是在老师家住的时候，也很体谅老师的家庭经济困难，要是外面干活回来错过了饭，就说自己已经吃过了，那一顿就饿过去。
郑闻慧还告诉记者，赵望云的儿子、当代著名画家赵振川，也常常回忆抗战时期和黄胄一起的艰苦生活。“我黄胄哥特爱漂亮，有一次他到寄卖行买来一双皮鞋，晒在我的窗台上，颜色灰不溜秋的，我说是黑皮鞋吧，他说不是，是白皮鞋，其实是他用白颜料刷的，到了冬天，他又用我爸的墨染成黑皮鞋。当时，皮鞋的确很少见，我家里都没人穿过。”
赵望云经常收不上卖画钱
郑闻慧说，现在艺术界以外的普通人知道黄胄的人多，而对赵望云了解却很少，这不能不说是和抗日战争有关。“在抗战时期，赵望云的名气非常大，从全国各日军占领区流亡到西安的青年艺术家都来投奔他，赵望云有七个孩子，再加上这些年轻学生们的衣食住行，开支相当大，而赵家的生活来源主要靠他卖画，足见他的作品在当时的名气之大，数量之多，但可惜的是，这些作品都散于民间，经过抗战的硝烟，后又经文革的冲刷，流传至今的却很少。
“当时整个国家的经济处于瘫痪状态，能像赵先生这样卖画的人很少，但在当时画的价格很低，在画展结束的时候经常发现是贴红签（售出）的作品很多，但去向买主要钱的时候却很不容易，即使是要来了钱，过不了几天，钱又贬值了。我有时会怀疑自己是不是选错了道路，做一个画家还要这样去讨钱，一点也不高尚和不受尊重。”黄胄曾经这样对夫人回忆道。
（根据各大拍卖公司的有关数据，目前黄胄、赵望云和石鲁的作品市场价格均在每平方尺20万元人民币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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