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男女/杏色玻璃
他戴鸭舌帽和T恤衫，为了遮挡自己曾经沧海的眼睛；他在年轻女人面前变得健谈，尤其在提及自己过去的经历和成就时；他在KTV房里我行我素地唱《草原之歌》，男高音忽然很宏亮，因为旁边坐着漂亮的女同事；他不承认自己酗酒，喝起来却红的来白的去，胡乱往自己嘴里灌，原因是一个星期只有这一天属于自己。
尽管他的腰已套上了一个到几个“救生圈”，脸上开始布满越来越显眼的细褶，但还是时而天真脆弱，甚至意外地细腻。他连自己也不相信，从前目空一切的自己，怎么越来越在意一些不起眼的小事。他以为自己会看淡人生，他对别人说我早就看破了。其实，他的内心很在乎。他疑惑，他自问，下一站，我会在哪里？
在床前巨大的，10年前的结婚照前，他和另一个女人做爱，却不是有意出轨。他不觉得这是道德败坏，他只是想证明，他还是当年的那个有魅力的男人，他还具备吸引女人的可能。在他心目中，孩子和发妻仍然是最重要，却无法忍受生活的惯性和平淡。当然，这还必须是魅力残存型，假如一点自信心都没有的话，只好私底下自慰或意淫。
对未来不抱幻想。他和妻子，大家都性冷淡。彼此的话题，不知何时已经变得一针见血，尽量一句话解决实质问题。他开始逃避回家，工作似乎对他更有吸引力。他呆在办公室里，其实是在打电脑游戏。深夜不归，和一帮狐朋狗友（对外称业界精英）喝酒，企图在酒精里寻求当日豪情。直到有一天把自己搞垮，他还不肯承认，往事不堪回首。
他鄙视压力，可是，中年似乎是在一夜之间到来，也许就在某次例行的慢跑中他觉察到自己不再轻松有力，或者在某次公司会议上听着一名新晋主管咄咄逼人的发言。对他而言，许多梦想已经远逝，没有实现的仿佛永远也不可能再实现。被卡在玻璃天花板下，这就是所有的过去和未来？更可怕的是，这难以改变的现实将继续到退出江湖（他已不希望自己的生活有太多变数），而自己还不得不在纷繁的人事斗争中苟且下去。
在众多困惑中，他可能随便投入一个愿意拥抱他的女人的怀抱，不讲什么情投意合，郎才女貌（又不是当年找结婚对象），被誉为“最容易上钩的年龄”。他发现自己原则变了，甚至可以说没有了。然而情人和家庭之间，他大可游刃有余，理智应对。心理学家说，中年男人会有一种重归软弱的感觉，在人性和情感方面更为敏感和脆弱。难怪，他可以以200公里的时速坠入一场风流韵事。他不承认婚姻有什么危机，对于家庭内外，他认为自己从来收放自如，并以此标榜自己并未与现代生活脱节。
他的评价体系一夜之间也发生了180度的大变化，他不再执著于年报上的数字，转而对年轻时曾经梦想过的活动更感兴趣。他似乎努力在弥补一些年轻时因为奋斗而失去的乐趣（比如越野、探险、登山）。是的，他没有王石那么成功，但至少，他要做回想要的那个自己，满足一下长久未被满足的少年愿望。尽管，他买来空前专业的探险仪器，只是象征性爬上了郊区那座小山。
没有人注意到这些细节变化。似乎中年男人，理所当然是标杆。有一天，假如你看见他潇洒豪迈地开着他的车，其实，他可能只是在马路上乱转。江湖真的能相忘吗？男人真的四十一枝花吗？他可能会假装无所谓地笑笑，然后偷偷抹去后脑勺上的一滴汗……
（夏天／编制）（来源：金羊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