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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城二百余里，有海，从未去过。说来有趣，看过几次海，都在千里之外。这么说，倒真有些舍近求远了。那天，和几个朋友约了，去看海。上车，出城，一路向东。
时令宜人，路边菜花正黄。起先是一点一点，不经意地，点缀于农人家前屋后，在阳光照射之下，亮丽如金，仿佛镶嵌在大地绿袄上的晶莹首饰。再后来，满目皆黄，黄得触目惊心，大块的织锦，似华美的绸缎从天而降，连绵不绝，成了花的海洋。油菜花，这种乡间
最稀松平常的作物，有谁曾注意过呢？可是，在朴素的青春年华里，它们燃烧着火一般的激情，最后，化作滴滴香油，温暖着我们的脾胃。不由得让人心生敬意。
脚下一片良田，沃野千里，雨后的麦苗更显葱绿。远古时，这里是浩瀚沧海，海患频仍，荒无人烟。只有那些煮海烧盐的汉子们，像芨芨草一样，坚守着。当年，宋代的范仲淹在小城为官，耗时良久，筑成一道拦海大堤。想不到几百年后，海退人进，沧海果真变成了桑田。我们出城的路，人们仍习惯地称为范公堤。记得苏东坡先生在杭州的西湖也筑有一堤，每到入春，苏堤烟雨，宛若仙境。相比之下，范堤笨拙冗长，长达几百公里，又少文人墨客的吟哦，并不知名。只不过，范仲淹筑的却是救命之堤，与他“先天下之忧而忧”的胸襟，倒是不谋而合。现在看起来，古仁人修河治海时留下的堰、堤、渠等，无意中竟成了传世的实绩与口碑。
树渐渐多起来。广袤的田野上，绿树成荫。平原上的树，永远是一道天然风景。树多为水杉，我喜欢这种树，端庄规矩，横竖成行。它们往那儿一站，身姿挺拔，干净清爽，静守着一方天空。最让我喜欢的，还是枝丫间一个个墨团般的黑点———鸟窝。有人赞为乡间的美人痣，也有人形容是大自然奖给和谐生态的一枚枚勋章。是啊，那里面住着许许多多的鸟儿，一到夜晚，倦鸟归林，婉转啼鸣，其乐融融，一定妙极。生在海边的树，还有鸟，与海为邻，生活也是滋润的。
美景难觅，走了好久，依然没有见到大海。我不停地问，海呢。朋友笑答，别急。说着，便停车，吃饭。各式海鲜端上来，文蛤，蛏子，虾婆婆……肚子也着实有些饿了，美味入口，香鲜无比。饭毕，我又催，海在哪儿？朋友大笑，你不是见过了吗？我惊疑，他指指我的腹，海底精华都入你胃了哩。可不是？未见到海，已先接受了海的馈赠。
一行人弃车而行，走出不远，果然视野开阔，水天相接，渔帆点点。好一个空旷的所在。可是，眼前芦苇密集，岩石横亘，海仍藏身于数里开外，那里有“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的气象？朋友却不说话了，眼望前方，侧耳倾听。原来是在听海！我眼望云天，凝神屏息。慢慢地，听到远方山呼海啸，巨浪滔天……
忽地，心胸为之一开。我们来观海，不过是看它吐纳百川的气势。大海最深处的波澜壮阔，是常人无法抵达的。那么，只要面向大海，抑或心中有海，一样的风光无限，一样的春暖花开吧。
《市场报》 (2005年06月21日 第二十八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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