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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随想之二
俄罗斯是一个不算年轻也不算年迈的国家，一个幅员广大并且资源丰富的国家，一个历经战乱却几乎从来不败的国家，一个经得住货币成万倍贬值的国家，一个崇尚艺术和崇拜英雄的国家。对于这样一个国家，我们没有理由不去关注她、了解她和尊敬她
天才辈出的民族
俄罗斯人的祖先是东斯拉夫人。在欧洲，历史地位堪与日耳曼民族相提并论的可能莫过于斯拉夫民族。公元九至十二世纪(相当于中国历史上的唐、宋时期)，在现在的俄罗斯西部地区，古罗斯部族已逐渐形成。如今的俄罗斯是一个出现过亚历山大大帝、伊凡雷帝和彼得大帝的民族，是一个曾经威风过近半个世纪的军事封建帝国主义国家(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是一个因十月革命(一九一七年)而改变世界历史的国家，是一个孕育了十一位获诺贝尔奖的科学家和文学家的国家，是第一个把人送上太空的国家(一九六一年，比美国早一年，比中国早四十二年)，是一个拥有普希金、莱蒙托夫、果戈里、屠格涅夫、陀斯妥耶夫斯基、托尔斯泰、契诃夫、叶赛宁、高尔基、肖洛霍夫和索尔任尼琴等众多文学巨匠的国家，是一个曾经在近半个世纪的冷战中与美国并列为超级大国的国家。
我们这代人伴随着新中国长大，记忆中少不了关于老大哥前苏联和俄罗斯的印迹。初中时期我学过俄文，少年时最早阅读的世界文学作品就有高尔基的短篇小说选、奥斯特洛夫斯基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普希金的诗体小说《叶甫盖尼？奥涅金》。我们耳熟能详的苏联科学家有巴甫洛夫、罗蒙诺索夫和门捷列夫等。公共场所的墙上挂的是列宁、斯大林的画像。新中国的政府体系、军事体系、工业体系和教育体系等等广泛而深刻地受到前苏联的影响。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期里我们的卡车是仿吉尔或嘎斯，战机是仿米格或苏霍伊、地空导弹是仿萨姆，巡洋舰是仿基洛夫级和斯维尔德洛夫级，坦克是仿T62和T72，自动步枪是仿AK47......。
俄罗斯的国旗由白、蓝、红三色横带组成。据说这三种颜色表示俄罗斯的三大块疆域--上面的白色象征北极圈内被冰雪覆盖的土地；中间的蓝色代表巨大的江河湖海，下面的红色表示历来的战争中被鲜血染红的土地。飘舞在俄罗斯大地上的三色旗似乎无时不在提醒国人对祖国的热爱，呼唤着人们对土地的关注。俄罗斯的国徽是双头鹰，红色底布上的黑色双头鹰一双眼盯着西方、一双眼望着东方，毫无掩饰地显现出这个民族的联想、野心和霸气。
俄罗斯是世界上疆域最大的国家，其国土几乎正好是中国的两倍，而中国还有近三分之二的土地是山地和高原。以人均资源占有水平来讲，俄罗斯排在全世界的前10位以内，而人众地贫的中国排名在大约第140位以后。俄罗斯的人均水资源拥有量是中国的7倍，人均森林覆盖量是中国的54倍。资源的高度富集，或许就是十余年来卢布实际上贬值了十余万倍而至今没有能摧毁俄罗斯从容与自信的根本原因。
俄罗斯是一个崇拜英雄的国度。在今天的俄罗斯，无论你走到哪里，都会看到几百年来由许多近现代艺术家留下的英雄形象，通过油画、雕塑、徽记和音符等等表达着俄罗斯人民胸中涌动的英雄崇拜。这些英雄中有政治家、有军事家、有科学家、有艺术家。
我曾读过写普京的书。在圣彼得堡的涅瓦大街附近长大的俄罗斯当任总统普京绝对不一般，这位不苟言笑的小个子总统自幼崇拜斯巴达克和彼得大帝，其父参加过列宁格勒保卫战。普京拥有典型的俄罗斯民族性格--他从小就从不妥协、捍卫公正、善良温和、诚实本分、彬彬有礼、外柔内刚、果断机智。普京曾痴迷于桑勃式摔跤并拿过不少荣誉奖项，他的一位资深教练曾预言普京的运动潜能足以拿下全俄冠军和欧洲冠军。难怪后来普京敢于亲自驾驶战机飞临车臣战区视察，难怪他敢于冒着生命危险在其恩师临终前轻装简从赶赴圣彼得堡，难怪今天的俄罗斯流行着一首名叫《嫁人就要嫁普京这样的人》的歌曲。在历经了多年的政治危机之后，普京成了俄罗斯民众心目中未来的救星。
俄罗斯民族的国民艺术想象力和创造力相当不错，我们可以从俄罗斯人当中众多的文学家、画家、舞蹈家、音乐家、科学家、体育明星以及他们光耀世界的成就中感觉到这一点。这个现代俄文形成不过几百年的国家今天有如此丰富的人才，一定与他们的教育体系有关--艺术教育在这里俯拾皆是。俄罗斯人应当感谢彼得大帝在三百年前就主张的对外开放，引入了众多的欧洲艺术巨匠，塑造了一个艺术之城和一个艺术王国。
记得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初，美国人为了探明为什么苏联在航天尖端技术方面总是领先于自己而遣间谍侦察，得到的结论是，苏联科学家普遍受到过良好的艺术教育，尤其是音乐教育。
俄罗斯人普遍崇尚贵族生活。历代的沙俄贵族留下的许多宫廷、庄园、城堡、剧院以及艺术作品等等，使今天的百姓能靠想象去品味、靠参与去体验他们心中暗暗追崇的贵族生活。我想，那绝不是一种奢侈的附庸风雅，而是一种对未来优美生活的憧憬，更是在寻求一种创造希望的力量。
在中国人为俄罗斯编的几大怪中有一句话干活的都是老太太。确实，我们看到的空姐、导游、秘书、酒店服务员以及摊贩们，老太太是主力。用二战男丁多战死解释似乎已不妥，多半还是俄罗斯的大男子主义在作祟。
既富且穷的大国
俄罗斯充满着矛盾。一方面她疆域广袤，从飞机上看下来是近十个小时里都几乎一个模样的布满森林的大地，却似乎开垦建设得相当不充分。一方面她富有的资源足以让所有国家羡慕乃至垂涎，另一方面她的许多关键性的基础设施甚至于首都国际机场这种国家面子也既小且破。一方面当初的超级大国架子不倒，到处是雄风犹在的高大建筑和无数的凯旋门、纪念碑、胜利柱，另一方面人们又都开着简陋的破车在久未修复的道路上奔忙着。一方面西方生活方式和消费文化不顾一切地涌入并感染着所有的人，另一方面社会主义和计划经济的痕迹又随处可见。一方面只占人口5%却控制了俄罗斯90%经济的新贵们挥金如土，另一方面大多数的布衣百姓却在期盼中过着清朴的生活。
在2004年1月3日上海出版的《周末画报》中，2003年世界实力排名前十位的数据表明--俄罗斯的核弹头数量居世界第二，有8，600枚(美国第一，有10，640枚；中国第三，有400余枚)；俄罗斯的武器出口居世界第一，为59亿美元(美国第二，为39亿美元；中国第三，为8亿美元)；俄罗斯的石油资源居第八，有600亿桶；诺贝尔奖人数俄罗斯居第六，迄今为止有11位。另一方面，俄罗斯在军费开支、GDP、竞争力、出口额、互联网使用率、生活质量和住房状况等多个方面，均未进入全球十甲之列。
俄罗斯的经济实力毕竟有冷战时期的坚实基础，大城市的整体形象还不错。但是，俄国人的居住条件实在不敢恭维--城市里大量的住宅都是临街的、没有朝向、景观和环境可言的七至八层的围合式建筑，户型简陋、多无电梯(即便有也是摇摇晃晃、满耳噪音)、物业管理和服务几乎谈不上但收费却奇高。近年才出现的商品房一般来说品质低、户型差、性能弱而价格却不菲--住房都用美元报价，莫斯科的商品住宅价格竟比北京、上海还高。不难判断，人均GDP实际上接近4，000美元而恩格尔系数却高达52%(家庭支出中食品消费所占比率，越低说明越发达。在中国大约为38%，而发达国家在20%以下)的圣彼得堡，住宅的发展有着巨大潜能。
在中国北方，至今许多大城市还没有大型专用扫雪车，而在莫斯科和圣彼得堡，扫雪车随处都是，清早的轰鸣声就是由它们发动的。在莫斯科机场，我们还看到了数辆大型扫雪车如同田地里的康拜因一样梯级排列作业的壮观场景。俄罗斯绝不缺机器，却很缺价廉物美的生活用品--商店里出售的生活用品有相当大比例来自进口，这也许是这个靠出口资源就足以养活国民的大国的一种遗憾。
在俄罗斯城市的宾馆里可以感受到那里低劣的服务水平。当年在远东我就曾经领略过那种完全没有服务的、只放有一个单人小床的、相当于中国城市招待所水准的宾馆。没想到在今天的莫斯科和圣彼得堡依然到处是那种服务零星级、设备三星级而房价五星级的酒店。唯有供热是充足甚至过量的，因为这个国家的能源实在太富足。
如今，当包括中国人在内的外国人来到俄罗斯之后，必定会发现许多看不上眼的东西，诸如--只相当于中国十年前水平的酒店设施和服务；相当低的政府机关办事效率；普遍存在的腐败现象；宾馆餐厅里悄悄向你兜售黑鱼籽酱的服务生以及列车上偷窃旅客钱物的乘务员等等。
历史恩怨话近邻
俄罗斯人对中国人的态度很矛盾。白种人对黄种人的歧视普遍存在，我们常常能感到这个昔日超级大国中的一些人对中国人的轻视，例如--在中国游客几乎已成为主流客源的大酒店里，世界钟上只有伦敦、巴黎、东京、纽约的时间，却从不见北京时间；酒店里只有在提醒住客不要拿走浴巾的告示上能看到中文。另一方面，又听说俄罗斯的学者中有不少人尊崇孔孟思想，百姓中更有许多人关注中国风水，如同美国人重视中国功夫一样。无处不在的中国餐馆更是顾客盈门，多是经营北方菜肴。
与俄罗斯百姓相处并不难。他们的血统主要来自高寒地区的北方人，和中国的北方人一样好喝酒、比较爽气、易交往、不太吹毛求疵。相同的社会主义经历也使中俄两国人民的思维方式十分相近。我们一路上遇到的俄罗斯人大多给我们留下了友善的印象。
中俄这两个共有边境线最长的邻国之间历史上的关系错综复杂。公元1236年，成吉思汗的子孙率蒙古大军北上西进，占领了欧亚大部并且统治三百余年，他们是唯一征服并长期占领过俄罗斯和圣彼得堡的外族人。彼得大帝曾遣使节访问过当时的清政府，带回去的一颗中国宝石后来镶嵌在他的孙媳妇叶卡捷琳娜的后冠上。十六世纪后，沙俄帝国扩张，大批人到远东，继而进入中国东北和西北。清朝末年，《中俄爱珲条约》、《中俄北京条约》和《中俄勘分西北界约记》等不平等条约，割让了东北和西北大约150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相当于现在中国国土的近六分之一)给俄国。十月革命后白俄们裹胁大批难民南下并进入中国北部地区。红军时期，共产国际对中共影响至深。二战末期，苏军从远东南下，帮助中国军民赶走了日本人。抗美援朝时，苏联支援了大量武器装备。建国初期，苏联援建中国北部146个重要工业项目。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末，苏联专家全部撤退。越战时期，中苏两国交恶不断。文革期间，中苏边境之争引发东北战火。近年来中俄东北和西北的边境贸易方兴未艾，如今，中俄已有近三十对省市为友好省(州)市。中俄终于结为战略协作伙伴关系。
中国的改革开放已经历了二十多年。以当今中国人的眼光看，俄罗斯城市中确实存在着许多不完善甚至莫名其妙的东西，但这个国家却像一头大病之后刚刚康复的雄狮，仍然有着巨大的威严和潜力。中国在许多方面实难与俄罗斯相比，例如--土地、石油、天然气、森林、淡水等战略资源自然资源、重工业与制造业、国民教育与国民素质、艺术(文学、绘画、音乐等)、尖端科技、体育运动和军事力量等等。所有这些，恰好是一个国家长期可持续发展最重要的资源。中国人实在没有理由因为当前的繁荣而沾沾自喜，高枕无忧。
彼得大帝曾经说过给我二十年，我还给你一个奇迹般的俄罗斯。不难想象，当有一天俄罗斯彻底解决了当前困扰她的民族问题、种族问题和政治问题之后，这个国家的发展速度将会相当惊人。中国所担心的人口问题、土地问题、能源问题和就业问题等等，即使在现在的俄罗斯也几乎都不成问题。
当中国的第一位太空人杨立伟绕地球21小时返回地球之后，当美国的勇气号火星车着陆火星时，俄罗斯表示将派遣一个六人太空小组在2015年到达火星工作。这个需时440天的行程估计将耗资200亿美元，俄罗斯似乎在告诉世界，不要忘了她征服宇宙的实力和雄心。
欧盟一直在用矛盾的眼光关注俄罗斯。一方面欢迎俄罗斯的合作姿态，一方面又拒绝俄罗斯加入欧盟。前德国总理科尔就曾说过：俄罗斯加入欧盟，好比大象跳进小池塘，水溢出去了，自己也洗不干净。俄罗斯太大，她的发展取向将必然地改变欧洲乃至世界的平衡。
无论如何，我们对俄罗斯的总体感觉还不错。何况，俄罗斯的冬天很给我们面子--在莫斯科和圣彼得堡，长达近半年的冬寒季节一般只有五十多个晴天，我们居然在六天之内就遇到三个晴天，尽管那里的太阳只是在上午十点以后才出现，从天边羞涩地匆匆滑过，到下午三点就消失了。冬天里这稀罕得可以令当地学校为她专门放假的阳光似乎对我们的特别青睐，使我们留下了对俄罗斯的温暖怀念。
俄罗斯是一个不算年轻也不算年迈的国家，一个幅员广大并且资源丰富的国家，一个历经战乱却几乎从来不败的国家，一个经得住货币成万倍贬值的国家，一个崇尚艺术和崇拜英雄的国家。对于这样一个国家，我们没有理由不去关注她、了解她和尊敬她。
中俄两国历史上有过许多纠葛，这两个长期互不信任的邻国在资源和市场方面的明显互补性，形成了战略协作伙伴关系最坚定的基础。从珍宝岛之战迄今，三十五年过去了，中俄之间似乎在越走越近。我们祈祝中俄两国之间多一些理解少一些敌意，多一些合作少一些对抗，多一些共识少一些歧见，多一些尊重少一些干预。我们祈祝中俄两国和平共处、永不再战。
卢铿，现任上海实业发展股份有限公司董事、总裁。
主要社会职务：
中华全国工商联直属会员
中华全国工商联住宅产业商会副会长
中国房地产业协会理事、城市开发委员会副主任
上海市房地产业协会副会长
上海市工商联住宅产业商会副会长
辽宁省政协常委
辽宁省工商联副会长暨总商会副会长
沈阳市政协常委
沈阳市工商联副会长暨总商会副会长
作者：卢铿
（来源：上海证券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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