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曙松:作为一个经济大国,中国考虑的应当是通过汇率的主动调整和汇率形成机制的改革,来促进中国经济的内部与外部均衡

    曹红辉:中国如果调整汇率制度,只能是出于维护自身经济内外平衡、控制汇率风险的考虑,而非外部压力。目前人民币并不存在大幅升值的可能

    主持人:程 勇 上证报记者

    嘉 宾:巴曙松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金融研究所副所长

    曹红辉 中国社科院金融所国际金融室主任

    近一段时间以来,国外要求人民币升值的压力再度攀升。在4月份,美国参众两院先后以不同的形式指责中国操纵人民币汇率,而在刚刚闭幕的《财富》全球论坛上,人民币的汇率问题更是热得烫手。就此,记者采访了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金融所的巴曙松副所长和社科院金融所国际金融室的曹红辉主任,请他们谈谈对汇率问题看法。

    美国找错了"替罪羊"

    主持人:美国一再要求中国人民币升值的背景和意图何在?

    巴曙松:美国希望其他国家的货币升值以缓解美元的压力,这正是美国极力促使人民币升值的根本原因之一。2004年美国的贸易逆差已经超过6000亿美元,占到了GDP的5.5%,而且这种趋势还会继续。美国的政治家似乎认为,通过促使人民币升值,就可以缓解美国的经常账户逆差,因为在历史上美国就有过类似的"成功"经验。在里根时期,美国同样遇到了财政赤字和贸易赤字的双重压力,但是最后通过"广场协议",迫使其他国家尤其是日元大幅度升值、美元大幅度贬值解决了这一问题。所以看来这一次美国是想故伎重演。不过我觉得他们似乎找错了"替罪羊",即使人民币升值也不能扭转美国的贸易格局。

    曹红辉:2002年,日本就认为世界的通货紧缩来自于中国输出的廉价商品。去年,美国又讲,解决美国的经常项目赤字,就必须将人民币升值。可是,我很怀疑,世界经济真的是因为人民币没有升值才出现失衡的吗?人民币升值就真的可以解决美国的结构性问题吗?实际上,虽然美国政府一再申明其政策是要维持强势美元,但是在实际操作中,美国政府并没有去积极处理财政和贸易的"双赤字"问题,而是对其他国家的币值施加压力,从而变相地放任美元贬值。正是在这种理念下,美国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人民币低估了,应当升值。

    汇率改革重在机制而非水平

    主持人:你们认为我国汇率改革的着重点应当放在哪里?

    巴曙松:以我国的汇率决策逻辑和过程看,作为一个经济大国,中国考虑的应当是通过汇率的主动调整和汇率形成机制的改革,来促进中国经济的内部与外部均衡,控制外汇汇率风险。而且随着国有银行股份制改革全面推进,中国推出汇率形成机制改革的条件已经基本具备。尤其是近年来,中国为扩大汇率浮动幅度已经进行了全面的充分准备。

    我觉得,今年我国汇率政策的焦点已经开始转向国际收支的均衡调节。这也就意味着,在人民币的汇率政策和外汇管理方面不仅仅强调汇率水平,更加强调影响汇率决定的上游因素------国际收支,包括进出口活动、资本流动、非贸易等等。

    曹红辉:我认为,人民币汇率水平不应成为政府重点关注的对象。虽然不排除它某些时候存在某种程度的低估现象,但它还远没有损害中国和周边地区的经济增长和金融稳定,没有受到人为地操纵来从贸易对象国那里获得好处。因此,如何让它以适当方式及时反映实体经济和金融发展的基本面才是关注的重点。选择适当的制度维护人民币的基本稳定,才是中国政府的主要职责,汇率形成机制改革才是解决人民币汇率问题的关键。

    调整应在力所能及范围内

    主持人:改革汇率机制的主要依据应当是什么?

    巴曙松:虽然我们不能确定中国何时调整汇率,但是至少可以确定的一点是,人民币汇率的调整,主要是在考虑经济运行的内部和外部的均衡基础上决策的,同时在中国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与其他国家一起共同承担国际经济政策协调的责任。

    对于中国来说,在人民币汇率制度的调整上,现在要做的是积极推进改革,为人民币汇率的浮动幅度加大和人民币汇率水平在"出其不意"的时候进行适度的重估创造条件。在一些基础性的市场条件不具备时冒然加大人民币汇率的幅度和汇率重估,可能会对中国经济形成显著的冲击,不仅不利于中国经济的持续稳定增长,也会对全球市场形成震动。

    曹红辉:目前的人民币汇率既非完全意义上的固定汇率制,也非真正意义的浮动汇率,而是政府根据市场变动相机抉择的有限浮动的汇率制度。中国如果调整汇率制度,只能是出于维护自身经济内外平衡、控制汇率风险的考虑,是权衡各种选择利弊得失的结果。因此,最终促使人民币汇率机制进行改革,主要是国内经济改革形成的动力,而非外部压力。

    我认为,目前人民币并不存在大幅升值的可能性。因此,要暂搁争议,以"出其不意"方式适时实行固定的中心汇率制度,作为缓解压力的过渡性制度,适当扩大浮动范围,也许更符合中国经济改革与发展的实际状况与利益。

    建立国际协调机制解决分歧

    主持人:目前国外要求人民币升值的压力与日俱增,那么,应该用什么方法来缓解这种压力?

    巴曙松:缓解这种压力,国际政策协调或许更为有效。美国的部分政治家仅仅片面考虑自身利益,盲目施加压力促使人民币升值,这会在中国经济界产生一种强烈的抵触和反感情绪。

    在当前的国际经济格局下,美国要调整其贸易结构,还是回到国际政策的协调上来更为有效。特别是美、欧、日三方,美国应当积极增加国内储蓄,欧洲和日本应当推进结构改革和刺激内需；同时,包括中国在内的亚洲国家适当调整汇率制度和汇率水平,形成一个国际经济协调运行的新格局。

    曹红辉:随着中国在全球经济中的重要性提高以及与美日欧的经济联系日益密切,任何一方经济政策的失误都将损害双方利益,而不是某一方。因此,将责任推卸给某一方将造成经济更大的不平衡。

    我认为,建立和加强国际间的经济政策协调机制,才是有效解决分歧的途径；共同针对各自国内的经济问题采取措施,才会从根本上消除矛盾。美国应改进其财政政策和消费政策,积极增加国内储蓄；欧洲和日本应该推进结构改革,刺激内需；包括中国在内的亚洲国家则应推进汇率等制度改革,实现经济增长模式的转变。各个经济体共同协调,推动形成合理的国际经济新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