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涛
3月24日,吉尔吉斯斯坦因议会选举引发的社会动荡骤然演变为政权更迭,反对派支持者占领比什凯克市中心的吉总统官邸和政府大楼,阿卡耶夫总统离境,吉反对派宣布掌权。接着,吉上届议会举行特别会议,任命反对派领导人巴基耶夫为代总理并代行总统职责。随后,巴基耶夫组建临时政府,宣布总统选举将于今年6月26日提前举行。短短数十小时之内
,吉政权易主,社会秩序陷入极度混乱,引起国际社会广泛关注。
吉此次事件有国内和国外两方面的原因。
国内久拖不决的经济和社会问题动摇了吉当局执政的根基,使吉社会出现动荡。吉独立15年来,经济发展缓慢,政权腐败严重,官员裙带关系盛行,社会失业率居高不下,人民普遍贫困,吉迄今仍与曾历经5年内战损耗的塔吉克斯坦并列为前苏联地区最贫穷的国家。在发展水平相对落后的吉南部地区,反政府的情绪一直很高,许多人把改变生活处境的希望寄托在政权更迭上,加上反对派的长期煽动,吉社会民众最终将此次议会选举定为宣泄不满的渠道。
美国以各种手段长期向吉渗透民主思潮,扶持反对派,加速吉社会分裂进程。美基于全球战略及遏俄、弱俄的目标考虑,极力拉拢前苏联国家、挤压俄战略空间。中亚地处欧亚大陆“心脏”地带,地理位置极为重要,随着阿富汗“打恐”及美“大中东”战略的出台,中亚在美全球地缘战略中的地位急速上升。在中亚其他国家领导者多对美国“民主”、“自由”思潮保持高度警惕的背景下,吉一直是中亚地区的“民主岛”,阿卡耶夫也被认为是中亚最民主的领导人。美在吉苦心经营多年,向吉提供了大量经援,并在吉实现驻军。吉独立后的10余年间,美国仅对吉的无偿援助即达7亿多美元。美将对吉援助与民主化进程挂钩,迫使吉当局对反对派及自由媒体和无政府组织作更多让步。然而,阿卡耶夫总统在接受美援的同时,仍与俄保持友好关系,2001年12月吉恢复俄语为官方语言,2003年秋俄在吉坎特机场建立了空军基地。阿卡耶夫的亲俄政策引起了美国的极度不满,2000年8月阿将总统选举的竞争对手库洛夫投入监狱的做法更让“民主至上”的美国政府对阿失去了耐心。美开始谋划“后阿卡耶夫时代”事宜,加大对吉反对派的扶植力度。本次吉议会选举期间,美国花费了约500万美元支持反对派参选,美驻吉大使斯蒂芬·扬还呼吁美政府再向吉“民主进程”追加拨款2500万美元。此外,美国还事先对吉强力部门及情报机构做了周密的工作,向吉提供通讯设施、武器装备等军事技术援助,斥巨资为吉培训军官,潜移默化地消耗吉政府在军警部门中的权威。美在吉境内“甘西”军事基地对阿卡耶夫的一切行动了如指掌,关键时刻阿卡耶夫政权无密可保、无兵可调,反对派的武力夺权却有了“安全保障”,吉局势必然失控。国际舆论普通认为,吉国骚乱的原因并非选举公正与否的问题,也不是制度是否民主的问题,而是现政权的存在是否符合美国的利益问题。
欧洲国家对吉议会选举结果的含混表态及格鲁吉亚等独联体国家“革命成功者”向吉反对派传授经验,为吉政权更迭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欧安组织在吉议会第一轮选举后召开规模庞大的新闻发布会,批评选举存在舞弊行为,称吉民主还“相当年轻”。欧盟发表声明,对吉部分地区举行的议会选举不符合欧安组织要求和其他国际标准表示关注。格鲁吉亚鲁斯塔维电视2台报道,曾经组织了2003年格“玫瑰革命”并参加过乌克兰“橙色革命”的格议会国防委员会主席吉维·塔尔加马泽在吉南部贾拉拉巴德州的示威游行中再度现身。
阿卡耶夫总统政策失误及应对局势变化能力不足是吉政权变更的又一原因。吉对西方民主化思想采取的高度开放政策使反对派势力有了发展壮大的宽松环境。在这个面积仅为19.85万平方公里、人口只有500多万的中亚小国中,反对党数量众多,有声援反对党的电视台、广播和报纸,美国在中亚的“自由之家”印刷厂就设在比什凯克,甚至连令原苏联执政当局谈虎色变的西方非政府组织也毫无阻拦地在此“高效运转”,数目达几千个。阿卡耶夫政权内部整合存在问题,频繁的人事变动使阿树敌过多。反对派的许多代表人物都曾任政府要职,阿卡耶夫总统并未给予这些因政见不合等原因而去职的前高官们以应有重视和妥善安置,使这些人成为坚定的反对派,利用从政经验和尚有的民众支持,极大程度地撼动了吉当局的执政基础。阿卡耶夫对反对派的行动估计不足,应对突发事件不力客观导致了局势失控。其实,早在2月议会第一轮选举之后,吉反对派就联合组成人民统一协调委员会共同策划指挥在吉南部的抗议活动,而沉浸在议会选举胜利喜悦中的阿卡耶夫总统并未对此充分重视,甚至声称,吉不会、也不允许发生“颜色革命”。就在吉宣布议会第二轮选举初步结果的第二天,贾拉拉巴德发生示威者冲击州政府的骚乱。阿行动迟缓,未能及时以谈判或动武的形式将事件平息。反而在示威者占领南方重镇奥什、骚乱活动开始向全国范围蔓延的关键时刻,贸然下令动武夺回贾拉拉巴德和奥什市政府大楼。结果不仅未达到预期效果,反而激化了局势,加速了反对派进攻首都的步伐,导致形势失控,使整个国家迅速落入了反对派的手中。
另外,阿卡耶夫总统的出走是吉政权“一夜易主”及社会秩序陷入混乱的最直接原因。舆论之前普遍认为,阿卡耶夫在议会选举获胜的大好形势下,极有可能凭借手中的行政资源与反对派进行谈判,甚至有吉将出现内战的预测。但阿卡耶夫在3月24日晚不辞而别,这不只令国际社会倍感惊诧,甚至连一心“倒阿”的反对派们也始料不及、不知所措,国家政权的瞬间真空造成了吉社会秩序迅速的失控,吉国内压抑许久的多种矛盾骤然爆发,人民正常的生产生活受到强烈冲击。
吉局势变化也离不开反对派的精心策划。格鲁吉亚和乌克兰“颜色革命”期间,吉反对派都曾派代表到两国现场“取经”。与格、乌不同的是,此次吉反对派抗议活动并未首选阿卡耶夫支持率较高的北部地区及首都比什凯克,而是选择在经济发展较差的南方州市进行,尤其是在前总理巴基耶夫的家乡贾拉拉巴德州,在当地发动民众,攻占政府大楼,控制南部地区局势,然后向首都进发,夺取政权,吉反对派事先制定了完整的行动纲领。
目前,吉反对派已初步接掌政权,吉政局和社会秩序逐渐趋于平静。纵观吉未来政局走向,似有以下几个问题值得关注:
首先,反对派接掌国家政权的合法性问题。随着新议会的正式履新及次日旧议会的解散,吉持续数天的议会并存局面得以终结。受上届议会任命出任代总理的巴基耶夫出席了新议会会议并再次被任命为总理,新议会的合法地位得到了反对派领导人的最终承认,吉国家政权平稳交接迈出重要一步。然而,这也使得之前一直声称新议会选举存在严重舞弊行径且拒不承认选举结果的反对派的处境多少有些尴尬。此外,即便吉新政府议会合法性上作出让步,在6月总统选举的法律手续方面却仍面临挑战。目前正在莫斯科的吉总统阿卡耶夫虽然已于4月4日签署辞去总统职务的声明,但吉议会在阿卡耶夫辞职问题上分岐严重并陷入僵局。吉现政府如不能通过法律途径妥善解决阿卡耶夫未来的定位问题,难以保证将来吉不会出现两位总统并存的局面。
其次,反对派各派系之间可能重新整合并出现权力之争。与格鲁吉亚和乌克兰“颜色革命”不同,吉反对派并未形成统一的组织体系的单一的领导核心,除“让阿卡耶夫总统下台”的共同目标之外,各派系的群众基础、政策取向、利益关切各有不同。巴基耶夫对新议会的承认就激起了其昔日盟友的不满,导致一部分反对派29日再次围攻议会大楼并数度与军警发生冲突。而之前强力部门总负责人库洛夫与巴基耶夫分别支持新旧议会的现象也暴露了吉反对派内部的政策分歧。可以说,6月总统选举将成为吉反对派各支力量重新分化组合的风向标,不排除在吉反对派阵营中出现分裂的可能。
最后,伊斯兰激进势力可能借机扩大在吉影响。近期,伊斯兰解放党在吉南部地区相当活跃,其触角已伸向政治领域,在贾拉拉巴德,该党召集2万多人在请愿书上签名,要求学校讲授更多的伊斯兰教教义,并实行男女隔离教育。近几个月内,吉警方还在南部地区破获了该组织的几个秘密军火库。在3月冲击南部各州市政府大楼的事件中,不乏伊斯兰激进分子参与其中,这里面甚至还掺杂了某些贩毒集团的影响。应该说,在吉当前形势下,伊斯兰党派不大可能公开成为一支强大的政治力量,但它们会对政府决策施加影响,如果吉新政府无法回应民众对贫穷和腐败的担忧,伊斯兰党派的实力就可能得到增强。
(作者单位:中国国际问题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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