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建平 专栏
我准备换个老板。这比换个老婆容易,跟换个液化气罐差不多。反正他们总是给你气受,让你上火。我还可以仿查尔斯·兰姆的笔调来上一段儿描绘———这是一尊莫名其妙的人物———你眼皮上的上帝———你鞋里的一颗沙砾———一朵阴沉的乌云———办公室里最不必要的装饰———一只跳来跳去的癞蛤蟆,鼓鼓的肚子看来总在生气———一种必需的
罪恶。人可以不要朋友,不组家庭,但必须给自己寻一位老板,向他按时领取薪水,所以说他必需;人生而平等,生而自由,老板的存在,就是要打破这种平等、限制你的自由,说他是罪恶亦不为过。
但是,我还是要寻求一种完美的罪恶,以便心甘情愿地为罪恶出卖自己。我认为,古时的孟尝君可以算得理想的老板。只要你有一把破剑和一张厚脸皮,就可以投奔他去。弹弹剑,唱唱歌,就能食有鱼、出有车,老母有了奉养。纵然王安石这个老古板骂孟尝君是鸡鸣狗盗之雄,但对于一种显而易见的“罪恶”,你还能要求多高?
也有今日之孟尝君。这位老板有一桩豪气干云的壮举。他倾其所有,包机抢救中了蛇毒的打工仔性命。我在报上读了这则消息,热血沸腾。这才是真正的古道热肠,比孟尝君还仁义。有这么一位老板,真是一大快事。考虑到这老板做卖蛇的生意,而我一见活蛇便毛骨悚然,才打消了投奔他的念头。
除去慷慨与仁义这两条起码的优点之外,我认为他还应具备更多可贵的品质。这里就不一一列举了。这些可以留到日后他的追悼会上再说。即便他并不具备这些品质,也可以一古脑加上去———悼词中的主人公,除了名字熟悉外,会呈现一种令我们感到陌生的面目;悼词中也表达了一种希望,希望他生前会当真如此,虽然他没有做到,但我们已经用谎言粉饰、原谅了他。
我还有一点小小的要求。老板没有幽默感,就不要讲笑话。我这人对幽默敏感,往往在笑话尚未结束时,就领悟到了妙处;但是,对不可笑的幽默反感,会起一身鸡皮疙瘩,粒粒可数。有过这么一位老板,喜欢讲此类的笑话。我开始不笑,笑不出来。看到周围的同仁乐得不行,我才由衷地大笑。慢了整整一拍。别人往往误会我反应迟钝,这让我痛心疾首。
因为一直没遇着这样的老板,眼下还没换成。但我知道最终的结果,无非就是换个人对你老板着脸,好歹有点新鲜感觉。手头有本《魔鬼辞典》,是这样解释老板的———老板,老板,就是老板着脸。呃,有道理。记得那位爱讲笑话的老板,在不讲笑话时,也是老板着脸的。
(观宇/编制)
(来源:金羊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