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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 邹建锋
“国际贸易游牧部落”——在针对中国商人海外生存状况的调查中，这个词不断在中国经济时报记者的脑海中闪现。
生活在茫茫大草原上的游牧部落，为了生存每天都要作好和暴风雪、豺狼、野狗搏斗
的准备；而奔赴海外开拓市场的中国商人，也经常不得不面对各种无法预测的风险，尤其是在俄罗斯等独联体国家经商的中国人，威胁他们合法权益的不仅有极端的“光头党”，还有随时携带着武器的“执法者”。
“在一些国家，中国人几乎每天都会受到各种各样的骚扰和欺侮。只不过多数人更善于忍耐，只有受到伤害太大时，他们才会向我们反映。”3月21日，温州市对外贸易经济合作局副局长陈玉平对记者说。尽管语气显得平和，但记者还是能够感受到他的不忿。
“我们控诉……”
“在俄罗斯莫斯科市‘光头党’袭击外国人事件屡见不鲜。我们也加强了防范措施，处处小心，但不幸事件还是降临到我们头上。”这是温州哈杉鞋业有限公司递交给外交部欧洲司的报告中的一段话。
这份几经周折才得到的报告的题目是《我们控诉……》。
2001年11月17日晚9：35左右，温州哈杉鞋业有限公司驻莫斯科办事处职员杨鲁春、陈培孝从住所“新山东公寓”出发去“ＡＣＴ”市场仓库接货柜。在距离住所大门不到200米的马路边，两人正在等出租车，三名不到20岁的光头俄罗斯青年突然冲过来向他们发动袭击。
杨鲁春先遭厄运。三名暴徒将他拳击倒地之后，继续拳脚相加，导致他腰部、大腿等多处青紫、淤血，右眼眶被打裂。陈培孝见势头不妙，赶紧跑回公寓找人搭救杨鲁春。在这个过程中，他也遭到三名暴徒的追打。等陈培孝叫了同事回到现场，暴徒早已扬长而去，而杨鲁春则满脸是血，衣服上也是血迹斑斑。
“光头党是一个群体，而他们得到了警察的纵容和庇护。警察听任外国人被毒打，凶手总是逍遥法外，所以俄罗斯年轻人经常主动攻击外国人。”温州哈杉鞋业有限公司董事长王建平愤怒地说。
他还指出，由于“光头党”肆无忌惮地袭击，再加上一些警察经常明目张胆地抢掠，哈杉鞋业国际商务部派驻俄罗斯的工作人员纷纷要求离开，公司在俄罗斯的业务也急剧萎缩：该公司在俄罗斯销售额最高的年份达到500万美元，占公司总产值的80％，而到2001年时，年销售额下降到了100万美元。
据了解，在“ＡＣＴ”市场唐人街的中国商人在2001年即达到了3000人，其中三分之一系温州商人，全部从事鞋业。面对频频发生的袭击事件，中国商人不止一次无助地呼吁：祖国政府有关部门与俄罗斯政府交涉，严惩凶手，还中国人公道！
“所以这次在俄罗斯的温州鞋被拉货事件发生之后，我国外交部、商务部以及浙江省、温州市的有关部门在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反应，这是在外经商的中国人盼望已久的。”3月20日晚上，温州市鞋革行业协会常务副理事长兼秘书长朱峰对记者说。
天天“不宜出门”
“我们公司在哈萨克斯坦办厂前后不到九个月就全部撤回来了。”3月18日下午，在浙江省海宁兄弟皮革有限公司的一个车间里，钱志坚对记者说。
钱志坚是经再三说服之后才接受记者采访的。因为对于他来说，五个月的“海外之旅”实在不是一段愉快的回忆。
2002年10月，海宁兄弟皮革有限公司远赴哈萨克斯坦奇姆肯特市投资兴办了一个制革厂。2003年春节后，钱志坚受公司委派前往奇姆肯特负责技术工作。
“原计划去一年，但是2003年5月底我就回来了。到6月底，企业也全部撤回了。”钱志坚告诉记者。
与刚出国的兴奋和憧憬相比，回国时钱志坚感受的则只有一个字：“黑”！
“我们到了当地之后，哈方的老板叮嘱我们一定不能随便上街，否则就会有麻烦。但是我们刚出去之后不久，国内就发生了‘非典’，业务停顿，在奇姆肯特的工厂也暂时停产了。有一天，我们有三个人实在是感觉无聊，就到附近的公园去散散心。结果就遇上麻烦了。”
钱志坚回忆道，“突然有两个警察一前一后把我们包抄在中间，然后对我们进行搜身，不仅把身上的钞票全部没收，每人还被‘罚款’4000坚戈，相当于222元人民币。”
他说，警察对中国人莫名其妙地搜查、罚款在当地是常事。所以一般情况下根本不敢随便上街，实在需要出去，就一定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否则只要撞上警察，就一定会有麻烦。
他举了个例子，他的一位同事在当地遇劫，随身钱财和护照都被抢走，向当地警察报警，结果一位警官伸手要了“好处费”之后向他们“支招”：由警察局开一个证明，说受害者是喝醉酒去看电影，结果在路上摔倒了水沟里，护照丢失了，然后凭这个证明到中国驻哈萨克斯坦大使馆申请办理临时护照。
“至于破案，那就永远别指望了。”钱志坚苦笑着说道。
温州市对外贸易经济合作局副局长陈玉平在莫斯科遇到的事情则让他对中国商人在当地的生存环境有了切身体会。
他告诉记者，去年他参加商务部组织的一个代表团访问俄罗斯。一天晚上，他和商务部的一位领导由一位温州商人陪同在莫斯科街头散布，不料走了没几步，就被警察拦阻检查证件。
由于陈和商务部领导持有的是公务护照，警察没多找麻烦，但是那位温州商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被警察带到一个僻静的角落里被滞留了半个多小时，花了100美元才脱身。
“相见时难别亦难”
钱志坚告诉记者，从进入哈萨克斯坦开始一直到回到中国的领土，其间可以说每走一步都伴随着或大或小的麻烦。
他是从新疆霍尔果斯口岸过境进入哈萨克斯坦的。入境的时候，哈萨克斯坦边检人员一只手接过护照检查，另一只手就开始做手势要钱。
“那次我是和一位同事一起过去的，结果在边境上每人就被敲诈了2000坚比。”
回国的时候，钱志坚在哈方边境碰到的麻烦更多。
他和几位同事坐出租车前往边境，在离边防检查站不到200米的地方，被要求下车换乘对方指定的中巴车，上车后没人被要求必须缴纳180坚比的车费。
车还没有开动，就上来哈方的警察检查护照，凡是持有中国护照的，每人被敲诈了2000坚比，否则就会被赶下车。“谁敢不交？在他们的地盘上，下了车可不是好玩的。”钱志坚说。
车走了才几步远，又被拦截下来查护照，结果是每人再次被敲诈了2000坚比。
接着，又有执法人员来检查健康证，凡是没有健康证或者健康证过期的中国人，每人又被罚了2000坚比。
好不容易到了最后一道关卡，只要敲下图章就能回到祖国的怀抱。但是执法人员还是要勒索。钱志坚表示身上带的坚比此时已经全部用光了，对方就说“圆！圆！”意思是要人民币。钱志坚掏出100元人民币，对方不为所动，又掏出100元才算过关。
钱志坚刚舒了一口气，不料一名一直在旁边作壁上观的警员又拦住了他。他表示实在拿不出现金了，想留下一包万宝路香烟作为“买路钱”，对方很不满意地打量了他半天，把他手腕上的一块手表捋去才算罢休。
“跟强盗有什么区别？！”虽然时过一年多，钱志坚想起来还是愤愤不平。
无独有偶，北京时间2001年11月19日早上4：35，温州哈杉鞋业有限公司副董事长胡琼琳女士乘坐ＳＵ522航班从迪拜飞到莫斯科，尽管她的护照、签证等一切入境合法手续都齐全，但是被机场边防警察无故刁难滞留，直到晚上23：00才放行，扣留时间长达18小时。
排外背后的复杂心态
“相比之下，俄罗斯人对来自东欧以及印度、东南亚的商人要客气许多，对西欧人就更不用说了，但是对于中国人似乎有一种天生的排斥。”陈云平对记者说。
他认为，俄罗斯与欧洲其他国家由于宗教、种族等各种因素的联系，相对而言有一种亲近感。
而对于印度、越南、泰国、马来西亚等国家的商人，由于他们在俄罗斯的经营规模普遍比较小，一般也很少成为警察敲诈或光头党袭击的目标。
相比之下，中国现在经济改革取得了巨大成功，大量的中国商人在俄罗斯等国家开拓市场，增长势头也一直比较迅猛，所以一些国家在心理上很不平衡。
另外据记者了解，俄罗斯“光头党”近年来公然叫嚣“俄罗斯是俄罗斯人的俄罗斯”，“把所有的外国人赶出俄罗斯”。针对中国商人的极端行为在当地已经成为家常便饭。
“在商言商，我们在当地经商，当然愿意遵守当地的法律法规，也愿意熟悉和认同当地的风土人情，但是遇到‘光头党’之类的新纳粹分子，以及那些和土匪强盗混为一体的警察，我们实在是无能为力。”一位在俄罗斯经营了多年的温州鞋商对记者说，“这就需要国家为我们撑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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