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报记者 陈伟蕾 实习生 杨春有一首家喻户晓的浪漫老歌叫《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然而对于20多家温州鞋商来说，3月12日莫斯科郊外的那个晚上完全是一场噩梦。“两天之内，100多个货柜的中国鞋被抄走，我自己的箱子就有28个啊！”“那里的库房比较乱，我们从不敢往那里放货。”“如果你准备在俄罗斯赚1000万，就要做好亏1000万的预算。”“对中国产品来说，欧洲中小企业的群体抵制，是比反倾销可怕得多的事。”春节刚过，温州鞋商蔡仁童早早地拉着几十个集装箱的鞋奔向俄罗斯，祈盼着今年这一次的生意能够满载而
归，而这个美好的愿望在3月12日破灭了。“两天之内，100多个货柜的中国鞋被强行抄走，价值至少8000万元人民币。”经营该仓库的蔡仁童心痛地说，“我自己的集装箱就有28个啊！”有一首家喻户晓的浪漫老歌叫《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然而对于蔡仁童和20多家温州鞋商来说，3月12日莫斯科郊外的那个晚上完全是一场噩梦。
“心痛得无法形容”
俄罗斯时间3月12日晚，大批莫斯科税务部门的“打击经济犯罪警察”突然来到约距莫斯科市南区14公里的萨达沃特市场，拉走了储放在市场仓库里的价值8000多万元人民币的中国生产的鞋子，涉及22家温州鞋业公司。“那天，莫斯科的税务警察下午就来查封了仓库，理由是这些货物没有正规的报关入境手续，属于走私物品。他们还拒绝出具任何‘罚没’票据。”蔡仁童回忆起大难临头的那一刻，“我们上去和他们理论，没想到反被没收了护照，我们有13个人还被扣押了将近6个小时，并威胁要将我们遣送回国。我们马上向中国驻俄罗斯大使馆报告，在大使馆的干预下，这13人每人交了500卢布罚款后才给放出来。”直到事发第3天的15日，税警还一直在强行拉货，而且不允许货主靠近库房。“那3天我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货一车车往外拉，心痛得没法形容。”“这个仓库是去年10月份才开始经营的，这个月的存货最多。其中6000多万元的鞋子是温州产的，包括皮鞋、棉鞋、单鞋共100多万双。”蔡仁童介绍说：“让我不解的是，俄罗斯警察当时只向市场办公室出示了一张搜查令，就直接进入库房拉货，而按照俄罗斯当局的相关程序，要没收货品，应先向法院申请，经同意后方可执行。”“我们是受损最严重的企业，被他们拉走了2000多万元的货啊！”17日下午，蔡仁童所在的温州纳斯特鞋业公司一位员工向记者诉苦说，现在公司里只剩下了工人，领导全都连夜飞往北京向商务部、外交部求援去了。事件发生后，15日晚，俄罗斯受害的温州全体货主向温州市鞋革出口委员会发来传真，报告事件经过。温州鞋革协会立即紧急召集温州有关企业负责人商讨对策，并连夜起草了《关于温州市鞋类出口企业的货物再次被俄罗斯警方强制拉走情况的紧急报告》。16日上午，温州市鞋革行业协会和温州市鞋革出口委员会派代表乘飞机到北京，向外交部、商务部、中国皮革协会等单位火速呈送《紧急报告》，恳请“救救我们在俄华商的利益”，希望通过外交途径制止俄警方的行为。外交部、商务部官员17日在接受《天下》周刊记者采访时均表示，外交部、商务部高度关注中国鞋商货物被俄警查抄一事，目前正就此事与俄相关部门展开交涉。中国驻俄使馆主管官员将于近日约见俄外交部负责人，当面再次交涉此事。据悉，针对“3·12抄鞋事件”，商务部欧洲司拟于3月22日召开紧急会议。会议通知已发给外交部、公安部、商务部、海关总署、民航总局、浙江省外经贸厅、温州市外经贸局、轻工商会、中国皮革协会等机构，还特别提请温州方面组织几家有代表性的企业和行业协会代表与会。
又是“灰色清关”
这次抄鞋事件与大部分温州鞋通过“灰色清关”进入俄罗斯有关。温州有“中国鞋都”之称，4000多家鞋革企业都是清一色的民企，年产值达300多亿元。据统计，去年温州鞋业出口总值达11.4亿美元，占全国鞋类出口企业创汇的7%。去年1－11月份，温州鞋对俄罗斯出口1.9亿多美元，占温州地区鞋类出口值的18.57％。所谓灰色清关，是指中国商品透过“包机包税”或“包车包税”方式进入俄罗斯。灰色清关产生于上世纪90年代初苏联解体后，为鼓励进口、简化手续，俄罗斯海关委员会允许这些“清关公司”为货主代办进口业务。“清关公司”在货物通关后，通常不给货主出具正式的海关报关单和税单。广东一家皮鞋出口厂商的老板告诉记者，货主们交的包机包税费用一般在货值的40％左右，跟需要交的关税相差不大。海运费往往在2000—3000美元不等，外加一个货柜3万美元给灰色清关(货代)公司，保证进入俄罗斯。清关公司将货物运至目的地后，以各种形式办理清关手续，比如改换商品名称，以多报少，高值低报等，从中获利。“灰色清关”虽然较为便利，但对俄罗斯来说，包机包税使其应收税款大量流失。自去年4月俄罗斯海关提高中国产品进口关税后，俄罗斯严厉整顿“灰色清关”，使得中国货品在清关时遇上不少阻碍。2001—2004年，俄罗斯有关部门曾多次查抄中国商品，给中国商人造成将近6亿元人民币的损失。
高风险下的高利润诱惑
以精明著称的温州人明知“灰色清关”的风险，却为什么没有吸取教训，反而一而再，再而三地涉险呢？温州鞋革协会秘书长朱峰告诉记者，如果走正常的贸易渠道，通关时间就要半年，夏天的鞋子冬天才能到，根本卖不出去，而且费用要加倍。但鞋子的季节性分明，温州商人只能铤而走险。广东南海鞋业商会副会长、虹大鞋业有限公司经理陈泉宏对记者说：“走‘灰色清关’的路子省钱、省时间。另外在俄获得的利润极高，同一产品在俄罗斯卖出的价钱要比在美国高3到4倍。”然而，虹大鞋业100%出口，却并没有进入俄罗斯，陈泉宏说，他深知俄罗斯的风险与动荡。这次损失较小的和丰鞋业负责人对俄罗斯市场的评价是：那是个有理没理都说不清楚的地方，市场不能不做，可风险越来越大。“如果你准备在俄罗斯赚1000万，就要做好亏1000万的预算。”温州舒美特董事长许国龙说，俄罗斯市场安全系数不高，清关危险很大，所以没有直接进入，一般都是俄罗斯客人到温州下订单，这样就不必担惊受怕。“比起西班牙烧鞋事件，解决这起事件的难度要大好几倍。烧鞋是几个歹徒的行为，而这次是政府行为。”温州鞋革行业协会秘书长朱峰说，“目前最担心的是，货物被拉走后会被人拿到别的市场上去卖，毕竟俄方没出示没收单据。”（据蔡仁童说，过后因中方商人强烈要求，拿到了没收单据。）“同西班牙发生的烧鞋事件一样，这事实质上还是温州鞋的价格问题。”上海交通大学媒体与设计学院副教授阎峰认为，俄罗斯鞋平均价格是温州鞋的3倍以上，这种冲击是俄罗斯鞋不可承受的，俄罗斯官方自然不会坐视不管，以打击走私为由进行查抄也就顺理成章了。“目前温州制造业不少还是以家庭手工作坊式为主，做的也是贸易，而不是做市场，看眼前利益多，谋长远发展少，这场灾难是迟早要来的。”阎峰说，廉价竞争力是中国产品的幸与不幸。以往，中国商品常常在欧美遭遇反倾销壁垒；现在，中国企业越来越多地直接在市场上遭受到欧美本土中小企业的排斥和文化抵触。在阎峰看来，这些问题甚至比反倾销更为严重。因为反倾销只是政府行为，而欧洲中小企业主、工人的群体抵制，更容易得到本地人在情感、文化形态上的支持，从而形成对中国产品极为不利的市场环境。
面临的挑战是深层次的
中国社科院东欧与中亚问题研究所的陆南泉指出，俄罗斯是国际上公认的贸易风险较大地区，而中俄贸易间的机制也很不健全，比如银行结算、出口信贷保险、国际仲裁等机构的权威性较差等，贸易安全没有保证。同时，俄罗斯治安恶化、官员腐败、政府部门效率低下等一系列社会因素也为中国商人在俄创业设置了重重阻碍。解决事件首先是政府要重视。商务部官员则认为，问题的解决需要中国企业在对俄贸易的营销渠道上作出变革。现在中国很大部分企业在开拓俄罗斯市场，主要通过边境贸易方式进行销售，也有少数是通过参加展览会进行摊位式直销方式。随着贸易的扩大，中方企业应该积极在俄寻找有一定实力、资信较好的客商作为代理商，要逐步从摊位直销商过渡为批发商。另外，可以在俄设立正规的公司，招收当地员工，让俄罗斯人出面与官方打交道，处理纠纷，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温州鞋革协会秘书长朱峰则提醒中国商人，在中俄民间贸易比较混乱的情况下，中国商家要增强自我保护和规避风险意识。不要将所有的流通货物存放在同一个仓库，即便发生了贸易纠纷，企业也不至于遭受到重创。东艺、吉尔达、泰马等是较早进入俄罗斯市场的温州厂商，这次受害企业名单里没有这些企业的名字。他们能幸免于难，用东艺董事长陈国荣的话来说，就是：“那里的库房比较乱，我们不敢往那里放货。”而在温州奥康集团董事长王振滔看来，温州制造业面临的挑战是深层次的。“当我们喝着可口可乐、穿着意大利服装、用着法国香水、开着宝马车的时候，我们为什么欣然接受而无反感？因为这些国际品牌已经成功地超越文化、地域、民族、国家的界限，成为一种全球共享的时尚和流行。”王振滔的结论是，温州乃至中国制造业的出路在于“商品必须品牌化，品牌必须国际化”。（日京／编制）（来源：金羊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