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生 廖晖
2005年3月10日中午,北京中关村大街,一群农民工正在装修一间店铺。
店铺内的地上,放着一大锅冒着热气的水煮大白菜,旁边一个大盆里是十多袋馒头。农民工老朱正往碗里盛大白菜。
笔者的采访由此开始。
老朱是名粉刷工,山东临沂人,四五年前离开父母、妻子和女儿,与同乡一起来到北京。
说起生活状况,老朱拘束地夹起一些白菜,塞进掰开的馒头里,边吃边说:“天亮开工,天黑收工。冬春天吃大白菜,夏天什么菜便宜就吃什么。”
“住哪儿呢?”记者问。
“没活的话就睡在一间固定的房子里,上下铺,十五六个人吧。有活就住工地,地上铺油布,盖上被子就睡。”老朱说:“大家挤在一起,也不觉着冷。”
“不干活的时间都干些什么?你们看报纸吗?”
“看。捡到什么看什么。”
“想家吗?”
“三个月可以回去一次,一般是农忙时和春节回去。想家的时候就打电话,知道家里人平安就好。”
“有没有办工伤保险?”
“又不是干什么危险活,不需要工伤保险吧?”老朱有些茫然地说。
“那,有医疗保险吗?”
“谁还管这个!在北京看病贵得很呢。在外面打工,身体可得好。一生病,活就算白干了。”
通常,老朱一个月能挣1000多块钱,活少时就挣得少些。
老朱说,2003年以前工资被拖欠的情况挺普遍的。有一次他们找到了劳动局,后来局里给老板下了通知,两天之内钱就结了。
老朱现在的老板是他的老乡,工资能保证按季度足额发放。
老朱拿了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去了。
说到暂住证方面的事情时,老朱说:“这几年办证的费用降下来了,原来要一两百呢,现在只要5块钱。加上照相费,总共15块钱。钱是不多,但得统一去照相,还是比较麻烦。其实只要单位统一登记一下不也行吗?”
笔者问他现在还有没有人来查证,他摇摇头。
“以前呢?”
“以前都是单位统一给办的。我们整天在工地,不怎么和警察打交道。”
谈起家里的生活,老朱说:“父母老了,不能出来;老婆种田,还要照顾老人。我只好一个人出来。虽然粮食涨了一些价,但是现在化肥、种子什么的也都涨价了,算下来也还是赚不了什么钱。”
“打工吧,现在干装修的人也多,竞争激烈啊!改行也不一定会干,在外面能干多久就干多久吧。”说到这里,老朱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
老朱有两个女儿,一个上小学一年级,一个初三。
“将来能让她们念高中吗?”笔者问。
老朱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忽然间,他的眼睛红了,豆大的泪珠从脸上滚了下来。笔者递给他纸巾,他接过去却又放在旁边的板凳上。有好一会儿,他只是低下头不停地用手和衣袖抹去脸上的泪水,我们没有说一句话。
情绪稍微平静一些后,老朱哽咽着说:“能读下去就让她们读。不过她们的成绩不太好,读不出来也只好出来打工。我们村的孩子很多都是初中毕业就出来打工了,也有高中毕业出来的,很少有人上大学。”
笔者问老朱初来北京是什么感觉。老朱笑了一下,回答说:“什么感觉?觉得北京很大。”
“城里人对你们怎么样?”
老朱说:“有的业主对我们还好,会给我们旧衣服穿,有时会给点钱,给我们改善一下生活,但是这样的情况不多。那些好心的业主多半是因为自己从前也是外地来北京的,可能比较理解我们。一般有钱的业主都不怎么管我们,只是有时来工地看看我们干得怎么样了。”
他接着说:“出去时会感觉到受歧视。比如我们上公共汽车,很多人都会避开我们,看我们眼神就是那样的。我们也已经习惯了。每次上公汽后,都会自觉地站远点,也避开他们。”
对于未来,老朱的期望很简单。他叹了口气,说:“我们工资低,生活待遇、居住条件都不理想,你也看到了我们啥样的。就希望工资再多些,能够稍微改善一下生活。家里面,希望化肥种子什么的农业资料能够便宜一点。其实我们也知道,这都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也没啥指望的。唉!”
最后,老朱却又笑了:“其实你今天刚说要来采访我时,我就觉得现在国家是不是有点重视我们了,心里还是高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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