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庙旧书市场是上海最大的露天古旧书的交易市场,每逢星期日这一天,文庙主要的经营场地—1500平方米的大成殿广场总显得太小,这里的书摊密密挨挨,这里的人流熙来攘往。就连通向文庙的那条窄窄的马路——文庙路的两边,也绵延着百余米长的流动书摊,不少人以一种“打游击”的方式,顽强参与着买卖旧书的营生。
表面看来,上海旧书市场依然维持着一派繁荣景象,但笔者最近在采访中发现,上海
古旧书业的“繁荣”,只是浮在表层的美丽,内里却隐藏着危机。这主要表现在:
古旧书的来源不足,图书经营品种发生了根本变化。据上海旧书店经理殷小定介绍,古旧书店最初以收购、供应解放前出版的各类古旧书刊为主,而近年这类图书在古旧书店占据的份额越来越小。在古旧书市场,笔者看到,近年出版的过期杂志、特价新书已成为古旧书市场经营的主要品种。
文庙的大成殿广场,设有230个摊位,不少摊位出售的是直接从出版社书库“批发”来的特价新书。在新文化服务社及上海旧书店,传统意义上的古旧书占据的份额也仅有1/10左右,大多数旧书店的书架上,摆满近年出版的言情、武侠类小说。甚至有一些挂着古旧书店的牌号,出售的则全是特价新书。
更为严重的是,目前的古旧书业面临着由“藏以致用”向“藏以致富”的质的转变。一股“藏以致富”的风气,正在古旧书业持续蔓延,严重阻碍着古旧书业的发展。在文庙旧书市场,笔者结识了一位姓荀的摊主,他说他家里收藏了郭沫若《女神》的初版本,目前价值千元以上,但他“不准备现在出手”,因为他相信“这本书还会升值”。
古旧书店的最大历史功绩之一,是为众多专家学者提供了重要的材料资源,也为真正的爱书者提供了精神资源。现代文学研究者陈子善向笔者讲述了几则他“淘旧书”的有趣经历:20多年前的一天,他在上海一家旧书店闲逛,遇到一个到书店来退书的朋友,此人先后买了两本沈从文《边城》的初版本,想要退掉一本。陈子善接过书一看,发现书上竟然有沈从文的签名,便“不动声色”地将其买下,这真乐得他“三月不知肉味”。陈子善近年从事女作家张爱玲的研究,他不仅从旧书店“淘”来了张爱玲短篇小说集《传奇》的初版本,还收集了张爱玲《不了情》、《太太万岁》、《倾城之恋》三种影剧说明书。这为他的研究提供了第一手资料。
然而,时至今日,不仅书商靠古旧书谋利,不少专事收藏的人也将古旧书视为继古玩、邮票之后,又一种值得“垄断”的“奇货”。针对这一现象,一些业内人士深表忧虑,前上海新文化服务社经理吴青云说:“积累文化”、“提供资料”,是古旧书店数十年来的经营宗旨,古旧书店理应将书“提供给那些真正需要的人”。正是由于这份执著,位于瑞金二路一个弄堂深处的新文化服务社,多年来苦心经营,被业内人士称为是上海目前“最正宗”的旧书店。这家旧书店营业面积在150平方米上下,库存图书达十多万册,上架旧平装近千册,线装书有数百种,老期刊、老报纸也时有出售,其中包括:邹韬奋主编的《生活周刊》共104期合订本;线装《颜氏家训》、《历代书画舫》、《随园全集》等;另外,经多年积累,书店还将一些有影响的期刊基本配齐,再一并出售。
在上海旧书界,这样的一份坚守诚属可贵,但笔者在对书店经营者深表敬意的同时,隐隐约约感觉到:一家书店的力量实在是微弱的,那种充实着数代文人研读生涯的“淘书之乐”,那种他们曾经经历的“可遇而不可求”的狂喜,或许是以后的读书人很难有机会领略和感受的了,不少真正的爱书人今后大约只能在拍卖场里徒然地“望书兴叹”了。
《市场报》 (2005年03月04日 第二十六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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