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彪
母亲和父亲是在全国解放后的第三年结婚的。
父亲因为解放前参军打仗,立了功,解放后当了大队的民兵队长,负责整个大队7个村的民兵训练工作,而母亲那个村便是父亲的“管辖范围”之一。
那天,父亲在母亲村里开完民兵大会后,被安排在母亲家吃午饭。吃饭的时候,外婆和父亲聊家常,知道父亲还没成家,外婆开玩笑似的说我把女儿嫁给你。父亲看了一旁绯红了脸的母亲对外婆说,你这话当真?我可真娶了。
回去之后,父亲便按风俗托人说媒来了,还捎带了一封他托人写给母亲的“情书”。媒人念完情书,母亲听了羞得满脸通红,外婆却乐得满脸开花,并把婚嫁的日子定在腊月初八。
到了初八那天,父亲叫人抬着轿子,吹着喇叭,欢欢喜喜地把母亲迎回了家。
结婚后,母亲和父亲一直相亲相爱着,母亲对父亲细微照料,包揽了所有家务;父亲对母亲体贴呵护,从不让母亲做重体力活儿。但是,母亲和父亲这种宁静温馨的生活却没有过上几年。全国开展那场“运动”以后,有人诬告说父亲在解放前参军时曾经向敌军告过密。结果父亲被抓了起来,判刑20年。
这时,姐姐和我相继出世。母亲带着我们,日子艰难自不必说,还要遭受别人的白眼和唾弃。有人劝说母亲和父亲划清界限;外婆也让母亲离婚。母亲都摇头没有答应。母亲相信父亲不会做亏心事,也相信父亲终有一天会回来。
父亲在监狱关了8年,案情终于澄清,父亲被平反放回了家。但父亲是再也找不到当年的英勇了。在监狱父亲被折磨得遍身是病。然而母亲喜极而泣,认为她这么多年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父亲回来便是天大的喜事了。她悉心地照料着父亲,让父亲恢复元气。
后来,上面下来文件,说调父亲去城里工作。父亲却以身体多病推脱掉了。这时母亲开始做生意,开了一家小店。父亲协助母亲做起生意来,整天不离母亲,直到1990年离开人世。
父亲去世的时候,姐姐和我都已在城里工作,剩下母亲一人在乡下生活。母亲老了,我和姐姐怕母亲一个人过日子孤单,希望母亲再找一位老伴共度晚年。母亲听了这话,愤而不理我们,只是在平时更频繁地拿出当年她和父亲在一起合影的照片细细看着,并第一次从箱子底层拿出父亲写给她的“情书”。那是一张已发了黄的纸条,上面写着:“阿英,你和我结婚后,我会一辈子喜欢你。”落款是1952年5月。
看着母亲拥有的父亲那封“情书”,我突然明白:父亲以一纸承诺赢得了母亲的心后,母亲以实际行动回应着父亲,今生只爱父亲,这一辈子只对父亲一个人好!
这就是母亲的爱情哲学啊。
《市场报》 (2005年03月01日 第二十七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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