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国内外关于人民币汇率的许多观点都是以教科书上的基本原理为唯一依据,并没有充分考虑我国特定的现实情况。事实上,由于教科书上经典理论的许多基本假设在我国并不能得到满足,例如充分的市场化条件等。因此,任何偏离我国现实的分析都容易导致错误的结论。

    一、影响人民币汇率的制度因素

    自1997年我国成功地经受了亚洲金融危机的冲击后,尤其是2001年我国加入世贸组织后,出现了国际收支双顺差局面,外汇储备迅速上升。由此,国际舆论自2001年起开始出现了人民币升值的预期和主张,并在2002年后逐步达到高潮,其影响不仅限于国外,也波及国内。

    关于人民币升值的主张似乎有充分的理论依据:我国经济持续高速增长、国际竞争力迅速提高、出口强劲、国际收支大量顺差不可逆转；同时,美元大幅度贬值意味着其他货币相对于人民币也大幅度升值。所有这些因素造成我国的外汇收入远远大于外汇支出、外汇供过于求,导致市场无法出清。虽然央行可以通过外汇干预,在外汇市场买进外汇以吸收美元的超额供应,从而稳定人民币汇率,但由此引起的人民币过量投放却会成为通货膨胀的诱因。况且,对于我们这样的发展中国家,大量增加的外汇储备是一种资源闲置,无疑是极大的浪费。

    上述分析确实有一定的道理,但忽略了一个关键因素,即我国国际收支的持续巨额顺差并非完全是我国国际竞争力提高的结果,我国对外经济的制度安排也起着极为重要的作用。

    长期以来,我国一直通过较高的关税、配额和许可证制度等措施限制进口,对本国居民(包括企业和个人)的购汇也有严格限制,这就抑制了外汇需求。目前的人民币只是基本实现了经常项目下的自由兑换,至于资本项目的自由兑换,即用人民币购买外汇以便进行境外投资,目前仍然受到严格限制。这些因素使得我国外汇市场上很难形成充分的外汇需求,人民币的升值压力也就在所难免了。另一方面,我国在外汇供应方面也有一些特定的制度安排,例如我国实行强制性结汇制度及采取出口退税等政策鼓励创汇,这种制度性的安排造成我国外汇供应有一定的虚增因素。

    综上所述,在一定程度上,我国国际收支的持续巨额顺差和外汇供过于求的表现是特定制度安排的产物。换言之,目前人民币升值压力并非完全源于市场自身的内在变化。

    二、人民币升值论质疑

    同许多事物一样,人民币升值对我国也是利弊共存的。从有利的方面看,升值可提高人民币的对外购买力。如果人民币的升值基础确实是我国国际竞争力的持续提高,则这种升值是可持续的。这对提升人民币的国际威望,使人民币成为周边地区乃至全球范围内的国际货币无疑有重大意义。

    但就目前而言,人民币升值的基础并不稳固。首先,我国近年来的贸易收支顺差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入世过渡期的保护。其次,退税政策作为刺激出口的重要手段已面临严重的财政约束。第三,我国出口部门的低成本优势已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此外,一些发达国家曾经为我国出口提供的优惠将逐步取消。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贸然实施人民币升值的决策,则我国的贸易收支很可能会急遽恶化,届时若为了改善贸易收支而不得不使人民币贬值,结果显然是人为地加剧了人民币汇率波动。

    除了贸易因素外,人民币升值的其他负面影响也必须认真对待。我国经济是出口导向型经济,出口对经济增长的贡献度很大,出口值与GDP的比率在40%左右。如果人民币升值所导致的出口减少和进口增加将对我国的经济增长和就业产生严重的不利影响。

    还有,近年来已有国外资金进入我国试图通过人民币升值牟利。如果市场形成进一步升值的预期,这将是以后一系列升值的开端,人民币的升值压力反而加大。反之,若市场的升值预期为0,转而形成贬值预期,人民币汇率会面临贬值压力。

    近年来随着美元汇率的急遽下跌,人民币对其他货币的汇率也随之下跌,但这并未使我国贸易收支顺差继续增加。这是否意味着我国为了履行入世承诺而逐步放宽进口限制的政策已经开始产生影响?对此我们应该高度警惕！况且,最近美国经济复苏迹象已明显,大幅下跌的美元汇率是否会出现强劲反弹?如果人民币升值,岂非意味着人民币对其他货币汇率进一步走高?

    三、加速外汇体制的市场化改革

    如前所述,目前人民币受到的升值压力在很大程度上是我国非市场化制度安排的结果。有鉴于此,我认为,我国当前的汇率制度改革不应把焦点放在汇率水平的可变性上,尤其不应该作出任何调整人民币汇率的尝试,人民币升值压力也许本身就是一种假象,如果我国采取充分自由的贸易体制和外汇体制,人民币的升值压力或许根本就不存在。我认为,当务之急是要推进外汇体制市场化改革,释放外汇需求,放松外汇管制,形成充分的市场化基础,然后才有必要考虑汇率制度改革,通过建立较有弹性的汇率制度以便使汇率水平借助外汇供求的作用力趋向均衡。

    最近,各方人士提出了各种可能引起人民币汇率水平出现调整的政策建议,如放弃钉住美元的制度、实行钉住一篮子货币的安排、允许人民币汇率在某种目标区浮动等。我认为,在目前人民币存在升值压力的情况下,这种做法必然使人民币汇率出现向上的松动,由此可能引发人民币进一步升值预期,不仅会加剧汇率的波动,而且还会延误外汇体制改革的市场化进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