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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茂清
人民币实行有序、稳步升值，和某些西方国家所要求的人民币在短期内大幅升值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首先，它是在政府严密监管下有序进行的，不应让国际金融投机者有空子可钻；其次，它是分阶段稳步进行的。只要监管到位，步骤得当，它非但不会对社会经济造成大的震荡，反而能促进其健康、持续发展
我国自1994年进行汇率制度改革以来，对人民币实行有管理的浮动汇率制度，但实际上人民币汇率是盯住美元的，10年来它基本维持在1∶8.27的水平上。然而，这种汇率制度存在一个重大弊端，就是不能根据本国经济发展和国际收支状况灵活地调整本币汇率，使其在很大程度上丧失了应有的经济调节功能。当本国与被盯住货币国的经济发展周期基本吻合时，这种汇率制度的弊端尚不明显，可是当两国的经济发展周期相背离时，这一弊端便暴露无遗。
内外部压力不断增大
自2002年2月以来，美元汇率持续走低，到2004年11月，美元对欧元的汇率下跌了40%，对日元下跌了20%。美元的贬值直接导致了人民币的贬值，我国虽然借此促进了出口贸易的发展，然而由此带来的各种压力也日益增大。
从外部看，由于我国出口迅猛扩张，使我国和主要贸易伙伴的贸易摩擦接连不断，我国连续多年成为世界上遭受反倾销最多的国家。2002年，针对我国的反倾销和保障措施调查为60起，涉案金额近10亿美元；2003年，针对我国的反倾销和保障措施调查为59起，涉案金额增加到22亿美元。
当然，造成这一现象的背景很复杂，如贸易保护主义的抬头以及我国非市场经济地位的现状都莫不与此有关，但人民币紧随美元贬值无疑是至关重要的因素。许多国家尤其是我国的主要贸易对象国指责人民币币值低估是造成中国与其贸易不平衡的根源，要求人民币升值的声音近年来不绝于耳。
进入2005年以来，尽管美国财政部部长斯诺多次重申强势美元政策，但美元汇价从1月11日起依然重现跌势，1月13日世界各外汇市场开盘后，美元兑主要世界货币都出现了100点左右的跌幅。在这一背景下，对人民币汇率制度的责备又风生水起，使人民币升值的压力空前加大。
从内部看，由于国际收支长期持续不平衡，使我国外汇储备急剧上升，从而导致基础货币投放不断加大。
我国自上个世纪90年代以来，除1993年外其余各年经常项目都是顺差，尤其是2004年外贸顺差达320亿美元，为1998年以来之最；我国资本与金融项目顺差更是连年攀升，2002、2003年分别为323亿美元和527亿美元，2004年仅上半年就达668亿美元。双顺差的必然结果是外汇储备急剧上升，2004年底我国外汇储备为6099亿美元，较2003年增长51.3%，增长额为2066亿美元，为该年全球外汇储备增加最多的国家。
我国实行强制结售汇制，外汇储备的增加就意味着外汇占款的增加，目前外汇占款在基础货币中的比重已经达到75%以上。这种局面使我国基础货币投放的压力非常大，进而使中央银行执行货币政策的主动性大打折扣。
可见，在美元汇率不断走低的情况下，如僵硬地坚持钉住美元的汇率制度，会使人民币从内外两个方面承受越来越大的升值压力。美元之所以疲软，根源在于美国不断恶化的财政、贸易双赤字。美元贬值的过程，实际上是美国经济调整的过程，只要美国的双赤字没有出现明显好转，美元贬值的过程就会持续下去。然而对我国来说，听任人民币随同美元持续贬值，显然与我国经济发展的基本面相左。因此，对人民币汇率制度进行适时调整，从刚性钉住美元，转为富有弹性的汇率安排，正逢其时。所谓富有弹性的汇率安排，就是人民币并不急于和美元脱钩，但应逐渐扩大汇率波动的区间，并更多地运用经济手段调节汇率水平，以实行有序、稳步升值。
有序升值利大于弊
人民币实行有序、稳步升值，和某些西方国家所要求的人民币在短期内大幅升值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首先，它是在政府严密监管下有序进行的，不应让国际金融投机者有空子可钻；其次，它是分阶段稳步进行的，在3到5年甚至更长时期内才能完成。只要监管到位，步骤得当，它非但不会对社会经济造成大的震荡，反而能促进其健康、持续发展。
第一，人民币有序、稳步升值有助于缓和我国和主要贸易对象国的关系，树立我国作为一个负责任大国的良好国际形象。鉴于我国出口贸易发展的迅猛势头和日益增多的贸易顺差，我国的主要贸易国尤其是对华贸易有着巨额逆差的国家一再要求我国实行灵活的汇率制度，以改变人民币币值低估的状况。对此，简单地说不，看似振奋人心，实则于事无补。因为这会不断恶化我国和贸易伙伴的关系，给我国对外经贸发展设置障碍。近年来，针对中国的反倾销案以及涉案金额急剧增加，就是一个很有说服力的证据。
在这个世界上，各国经济是相互依存，甚至是休戚与共的，只有在互利互惠、各方共赢的前提下，世界贸易才能有光明的前景。所以，人民币实行有序、稳步升值，不仅有助于缓和我国和主要贸易对象国的关系，减少与其之间的贸易摩擦和贸易纠纷，而且能够树立我国作为一个负责任大国的良好国际形象。
第二，人民币有序、稳步升值有利于促进我国的产业结构调整，改善我国在国际分工中的地位。在人民币升值的初期阶段，国内那些凭廉价出口维持竞争优势的劳动密集型企业肯定会受到冲击，但这并不一定是坏事。长期以来，由于我国依靠廉价劳动密集型产品的数量扩张实行出口导向战略，使我国的出口结构不能适时得到优化，使我国在国际分工中一直扮演“世界打工仔”的角色。因此，把人民币升值的压力转变为动力，引导出口企业提高技术水平，改进产品档次，有利于促进我国的产业结构调整，从而推动我国的产业升级，改善我国在国际分工中的地位。
第三，人民币有序、稳步升值还有助于扭转国内福利流失的现象。在人民币币值被低估的情况下，我国和外国的贸易实际上是一种不平等交换，其本质是外国人以较少的资源占有我国较多的资源，以较少的劳动换取我国较多的劳动。可见，我国过去的廉价出口是以国内福利的流失为代价的。
如果人民币适当升值，虽然在一定程度上会削弱出口产品的竞争力，但由于其购买力增强了，我们用同样多的货币可以占有世界更多的资源，拥有更大的财富量。我国是一个资源匮乏的国家，在国际能源价格和原料价格不断上涨的情况下，如果人民币升值到合理的程度，可以大大减轻我国进口能源和原料的负担，显著扭转国内福利流失的现象。
（作者为中国社科院金融研究所研究员）
《国际金融报》 (2005年02月25日 第八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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