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应峰
感受乡愁从诗开始。那时,我的记忆是年轻的。随着岁月的推移,世事的变迁,很多东西都渐去渐远了。然而有那么三两首诗,却执拗地盘踞在记忆深处,在日复一日的生命流程中益发清晰。每每默诵这些美丽的诗行,都有一份无言的感动。
“故乡的歌,是一支清远的笛,总在有月亮的晚上响起。故乡的面貌,却是一种模糊的怅望,仿佛雾里的,挥手别离。离别后,乡愁是一棵没有年轮的树,永不老去。”席慕容的乡愁,是年轻的心渴望亲近故土时,独自吹奏出来的清亮的笛音;是一份怅然若失的心境;是一棵根植在心头,不长年轮的岁月树。席慕容的乡愁,是一支有关乡土的永远而年轻的恋歌。
余光中的乡愁,则极尽哀婉缠绵:“小时候,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长大后,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我在这头,新娘在那头。后来呵,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我在外头,母亲在里头。而现在,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我在这头,大陆在那头。”小小的邮票、窄窄的船票、矮矮的坟墓、浅浅的海峡,既有血有肉,又笃实明白。一当触及这些连系亲情、爱情、思乡之情的生命中的点点滴滴,再麻木的灵魂都会为之震颤,再冷硬的心灵都会为之动情。人生苦短,更何况一生一世远离乡土的人,哪能没有落寞伤感的情怀。
乡愁诗中最为绚丽最有意境最让人柔肠百结的要数余光中的《乡愁四韵》:“给我一瓢长江水啊长江水,那酒一样的长江水,那醉酒的滋味是乡愁的滋味,给我一瓢长江水啊长江水。给我一掌海棠红啊海棠红,那血一样的海棠红,那沸血的烧痛是乡愁的烧痛,给我一掌海棠红啊海棠红。给我一片雪花白啊雪花白,那信一样的雪花白,那家信的等待是乡愁的等待,给我一片雪花白啊雪花白。给我一朵腊梅香啊腊梅香,那母亲一样的腊梅香,那母亲的芬芳是乡土的芬芳,给我一朵腊梅香啊腊梅香。”长江水、海棠红、雪花白、腊梅香这些诗意的存在,远离久了,便如梦似幻,又怎能不百般牵引漂泊者对乡土的美丽怀想。
站在个体的角度,乡愁可以是一份诗意的情感;站在一个国家的角度,乡愁则是一种铭心刻骨的伤痛。为海峡两岸统一大业,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出访美加四国会见华侨华人时,就自然而然引用过余光中的《乡愁》。他饱含深情地说:“浅浅的海峡,国之大殇,乡之深愁”。
乡愁啊乡愁,可以是生命个体中一种忧伤而美丽的存在;但就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来说,除了伤痛还是伤痛,绝不会有什么美丽可言了。
《市场报》 (2005年02月22日 第二十七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