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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画庐
15年前，我的语文老师在改写鲁迅的《药》，我对此十分神往，觉得他的世界定是与现实生活不同的另一种江湖，太阳也许都不一样。
上次回老家，同学约好一起去看老师，我就想，老师现在是什么样？是不是常陶然于
秦月汉风、为史记离骚动容呢？我还记得老师那付清瘦儒雅的样子，记得他的一手好字，记得老师对我们讲他新写的文章，如今，他的生活与我们的没准是两重天了。
见到后，我对老师的神往一下子就消失了。他看上去比15年前要矮很多，穿一双沾满污渍的裂开一条大口子的皮鞋，眼里已经没有昔日神采。老师说，他已经不教书了，在学校管管后勤。我要他拿15年前改写的《药》给我看，他拉开抽屉就找到了，似乎刚刚写成的那样。老师的抽屉敞开着，我感到十几年的美好想像落了空。
走的时候，老师送我们到校门口，我发现他身上的阳光，和我的是一样的，他并未生活在另一个江湖。
十年前高中毕业，与琼相约在今年五一见面。但那时候，我在乡下度假，没去理会这个约定。可十年前的情形还记得。
“也许十年后，你已成了歌唱家。”我说。
“也许十年后，你已经是名作家了。”她说。
我们都对将来心动神迷，十年啊，那将有多长？以十年的光阴，琼的歌声早就响遍全国了吧？以十年的光阴，我也该练成生花妙笔了。
我们的约定还包括，在这十年里，谁也不联系谁，从此为这十年之约相谋，知道对方存在、惦记自己，但不再有一丝往来。我行我的路，她有她的江湖，重逢时该有多少感慨惊喜！
分别那一年，我从同学那里知道琼已经到省城音乐学院学习了，而我开始闯荡京城。后来又听说，琼因为咽喉炎休学了，但我相信她一定在为那个十年之约努力，想像她有一天会出现在我狭小的电视屏幕上———在自己平淡庸常的生活里，对她的江湖，我向往不已。
十年过去了，我慢慢从别人那里知道，琼不再去学音乐，她那位开着小店的男友终于把她追到了手，住在她父母留给她的房子里，她还生了一个孩子，成天抱怨生活。
那个信誓旦旦的约定，我终于提不起奔赴的兴致。我知道，琼的江湖已经不存在了……
我们总是这样，常常想像别人的热闹，想像别人的富足，想像对方会带来你喜欢的礼物，想像漂亮的女子会嫁入豪门……其实，那只是我们一厢情愿的虚构。真正的江湖，不在别人的生活中，而在我们自己心里。
《市场报》 (2005年02月22日 第二十七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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