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继红
我和程伟是中学同学,后来一同到山西汾西县插队,曾一起经历了历史那段独特的时光。后来又一同回京,过起了成家生子过日子的城市生活,洗把脸的功夫就过了18年,我们被淹没在北京偌大的城市里,岁月在我们身上,烙上了生活的酸甜苦辣。对于我们来说,那片曾经放逐青春年华、流浪生命激情的土地总是驻扎在记忆心头,只有追忆,无法割舍。
1996年的8月,一张“汾西县解放50周年纪念会”的邀请函使我和程伟一起又一次来到了山西,开完会后我们去了曾经插队的小山村,挨家挨户的探望父老乡亲,给他们拍照、录相,想留下乡亲们改革变迁后的生活,但他们一贫如洗的处境使我们的心越来越沉重。改革开放使很多地方人们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但这里却山河依旧,当我们走进老支书乔月明的家时,想不到他仍旧住在原是仓库的破窑洞里,得知有人来看他,从蜷缩的炕头一点点爬起来说:“人老了,见一分钱也不容易……”程伟拿出100元钱塞在他手里时,老人声音颤抖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两行老泪顺颊而下。
回来后,她跟我说,现在党中央号召“动员全社会力量参与扶贫攻坚”,她想到山西扶贫去。我听后大吃一惊,“你疯了,放着城里舒适的好日子不过,再回到那没路、没电、没自来水的原始部落,你这是何苦呢?”我对她说。坐在她们家的沙发上,她回顾了自己的心路历程。“心有千千结,情结最难解,无论苦与乐,谁都不会忘记自己人生的第一驿站,山西汾西县是我们为之献出青春的土地,我忘不了当地老乡的朴质深情,插队那会儿,他们当咱们是他们家中一员,渴了饿了,走进每一户人家都能受到热情款待,让我们享受他们的善良。这次从汾西回来后,一有空,我就抱着相册、录相看,穷山村的影子一直在眼前晃动。”听她这样说,我才明白她到山西扶贫想法,还是源于30多年来魂牵梦绕的,放不下、解不开的知青情结。
为了梦中的黄土地,程伟自筹资金20万元,放弃北京舒适的生活、工作环境、抛家舍业,三上山西,来到国家级贫困县山西省大宁县榆树乡金疙瘩村搞开发式扶贫。并于1998年4月创办了“大宁县程伟扶贫开发有限公司”,开始了人生又一段艰难的创业历程。文革中的“老三届”有知青情结的人不少,但华年已逝,往事如歌,他们跟新时代一起开始了新的生活,回首往事,虽然总有一种说不清的思绪,但没有几个重返插队地区去创业的。为了同一土地上另一群人的命运,程伟义无返顾地投入了后半生,这重返之举,重如泰山。
一步步走的是道路,一天天过的是日子,一眨眼7年的时间过去了,2600多个日日夜夜,程伟以大山为伴,为乡亲们设计着未来。自她走后,她的每一次电话,每一封来信,每一次回京探亲,都成了我的期盼。开始她说,她首先解决的是小学校问题。她在林场借了一孔旧土窑洞,建起了幸福小学,这是一所特殊的学校,从6岁到14岁的孩子同在一个班,上不同的年级。程伟给每个孩子买了书、本、文具、书包,还给两个孩子交了学费。第二年她说,她投资4万元建了72平方米的两间大教室,教室的上方醒目的大横幅标语写着:“知识是你们的希望你们是中国的希望”,成为贫困山区未来的象征。后来她还说,她为山区架起了高压线,使山区见到了光明,使农民点上了电灯看上了电视,让孩子们可以学习电脑了;她修通了公路,他们村可以通汽车了;她通过引水上垣,让家家户户都用上了自来水;她修建了30多孔窑洞,为前来旅游的人,布置了舒适的旅馆;她们那儿接通了电缆,可以用手机直接和她通话了……她做的这一切,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这黄土地上的乡亲离贫穷远一点。她对创业的每一次诉说,都会引起我的激动和共鸣。她本来可以像北京街头任何人一样生活,安逸地度过一生,但她关注着更多人的命运,她在实现着自己不同寻常的人生价值。
距离拉近了人们的感情,值此新春佳节之际,我最想见的老朋友就是程伟。
《市场报》 (2005年02月08日 第二十七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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