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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宪举
应乌兹别克斯坦驻华大使尤苏波夫先生邀请，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欧亚社会发展研究所特约研究员、中国前驻乌兹别克斯坦大使张志明和我一起，作为乌议会下院选举的观察员于不久前访乌。
乌兹别克斯坦航空公司的ＨＹ502航班从北京首都机场起飞，向乌兹别克斯坦的首都塔什干飞行。在将近6个小时的旅途中，几个问题一直在我脑海里萦绕：独立13年的乌兹别克斯坦发生了什么变化？这个国家的局势是否稳定，这次议会选举能否顺利进行？乌兹别克斯坦人们对中国的态度究竟如何？
国家独立和主权已经巩固，经济得到恢复与发展
飞机接近塔什干时，张志明大使把我推醒。我从舷窗俯视，只见万家灯火闪烁，好似一片浩瀚的灯海。我不禁慨叹这座城市的巨大规模及其夜景的壮美。塔什干地处山麓冲积扇形地带，有巨大的卵石，因此获“石头城”之称。它的面积250多平方公里，人口250多万，占乌兹别克斯坦人口的十分之一，是中亚各国中面积和人口最大的首都。它始建于公元前2世纪，是古丝绸之路上的一个重镇，也是连接中国与地中海、西亚和中东地区的纽带。
透过汽车窗户往外看，灯火通明，街道宽阔整洁，一般是对开6个车道。这与1992年乌兹别克斯坦刚刚获得独立后我第一次来这个国家访问时的情景明显不同：那时候这个国家经济处于崩溃的边缘，市场商品短缺，人民生活困难。由于能源短缺，塔什干市内灯光幽暗，车辆稀少。居民虽然为国家获得独立而感到喜悦，但却因为生活困难而愁眉不展。现在的情况发生了重大变化。街道上跑的除了前苏联和俄罗斯生产的“拉达”和“伏尔加”以外，乌兹别克斯坦与韩国合资生产的“达马斯”、“米科”、“内克西亚”、“马吉斯”和“豪华内克西亚”比比皆是，2004年汽车产量达到6万多辆。“马吉斯”是两厢小车，6千美元一辆，所以销售数量较大。“内克西亚”属高档车，每辆1．5万美元，因而只是少数新贵的奢侈品。与北京和莫斯科不同，面积这么大的塔什干只有26万辆机动车，其中私人车22万辆，所以街道上车辆行驶畅通，不会因为道路交通堵塞而误事。
街道两侧的建筑主要是前苏联时期留下来的，但是也增添了不少新的建筑，如花岗岩底座和大玻璃窗的议会下院大厦、高耸云天的乌兹别克斯坦国家银行、白色大理石的塔什干市政府大楼、崭新的音乐学院、现代化的国家银行美术馆、民族建筑风格的阿米尔·帖木儿博物馆、长明灯前的“痛苦的母亲”雕塑纪念群、五星级的洲际饭店，以及正在建设的议会上院大厦和新的政府办公大楼。这些建筑不仅是乌兹别克斯坦巩固国家独立和主权的象征，而且表明它的经济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恢复和发展，政治和文化生活趋于活跃。
根据乌兹别克斯坦政府的统计资料，2003年乌国内生产总值已经超过在前苏联时期的水平，2003年比1991年增长4．4％。2004年棉花产量为350多万吨，比前苏联时期有所减少，但是粮食产量却从1991年的203万吨增加到621万吨，增加了两倍，做到基本自给。2004年蔬菜产量约334万吨，保持了蔬菜大国的地位，而土豆、水果和牲畜的产量大幅度提高。职工月平均工资为40多美元，但是私营企业的工资更高。陪同我们访问的一位乌兹别克斯坦官员的夫人在一家私营医院作牙科医生，挣得钱比她的部长先生还要多。1991年全国只有46％的居民家庭使用天然气，2003年已达到80％。与1991年相比，学校数量增加1125所，就学儿童和少年增加153万人，基本实行免费教育，几乎没有失学儿童。
我们到塔什干市区的一个农贸市场和百货大楼购物，看到商品比较丰富，物价比较便宜。全市共有5个大的农贸市场，各区还有一些规模较小的农贸市场，居民生活比较方便。
市场经济得到发展。2003年国民生产总值中，国有企业占25．5％，非国有的企业占74．5％。工业中私营企业占80％，国有的仅占20％。出现了一大批能干的私营企业家和实业家，这也是自由民主党在这次议会选举中获胜的原因之一。
农业几乎100％是私有化。农业所有制有三种形式：一是家庭所有制，以家庭为单位组织生产；二是家族所有制，很多亲戚、朋友在一起进行合作生产，类似合作社；三是农场主所有制，一个农场主可以雇佣上百个农民。不同地区的农民生活有很大差别。安排我们参观的是塔什干州的农村，所以情形比较好。
由于经济发展，政局比较稳定，社会也比较安宁。卡里莫夫总统享有很高的威望，大多数居民支持卡里莫夫总统旨在巩固国家独立和主权的方针和政策。在上述新的建筑物前面，一般都立着一块纪念牌。上面写着：这一建筑是根据卡里莫夫总统的倡议而落成的。
与此同时，我们也看到，总的来说，乌兹别克斯坦的经济起点还比较低，国民经济的规模还不大，人们生活水平尚比较低，还存在一些经济矛盾、地区矛盾、宗教矛盾和反对派活动等不稳定的因素。2004年发生了多起恐怖爆炸事件。但是这些困难和问题是乌兹别克斯坦发展道路中的问题，人们有理由相信，它们将在国家和社会的发展过程中逐步解决。
进行符合本国实际的民主选举
2004年12月26日是乌议会立法院（下院）选举日，这次选举是在格鲁吉亚的“玫瑰革命”和乌克兰选举的“橙色革命”后进行的，所以备受人们关注。
在格鲁吉亚和乌克兰发生选举风波后，乌兹别克斯坦对西方国家利用选举制度“输出民主”、干涉别国内政的做法有了深刻的认识。乌兹别克斯坦外交部亚太局局长阿洪扎诺夫在会见我们时说，西方正在独联体国家推行一条目标明确的方针，在民主的幌子下培养反政府势力，并通过选举的途径推翻现政权。萨法耶夫外长与我们谈话时也指出，近期在前苏联地区发生的一连串事件不是孤立的，同样的脚本在南斯拉夫、格鲁吉亚和乌克兰上演，现在轮到了摩尔多瓦和吉尔吉斯斯坦，值得深思和警惕。“民主是我们追求的目标，除了民主我们别无选择。但是采取何种形式、方法和步骤实现民主，我们要根据自己的国情和利益来决定，用不着别人来替我们作决定，更不能接受别人强加给我们的东西。”
这次选举是乌兹别克斯坦议会从一院制向两院制过渡的开始。下院共设120个席位，由全国选民从120个选区选出。共有5个政党和一些倡议小组推举候选人参加竞选。与过去不同，新选出的下院议员是专职的职业议员，主要职责是制订法律。
在议会选举前，乌兹别克斯坦根据本国实际情况采取了若干措施。第一，关闭了索罗斯基金会、网络公司等美国和西方其他国家的非政府组织驻乌兹别克斯坦的代表处，切断了它们与乌反对派组织的联系；第二，拒绝统一人民党、“比尔利克”运动和自由“杰赫卡宁”等几个反对党参加选举。允许参选的5个政党没有实质性的区别，都拥护卡里莫夫总统的政策主张，但是在具体政策上各有侧重，例如，人民民主党自称左翼，在改革方面显得保守一些。它更注重解决就业、医疗、改善生活等社会保障方面的问题。所以，在年龄较大的人群中，支持这个党的比较多。而自由民主党是一个年轻的党，有朝气和活力，主张更大胆地推行改革。支持该党的多是中小企业家、知识分子和青年学生。第三，对选举作出精心安排。在竞选期间，所有候选人与选民会见，回答选民的问题。中央选举委员会通过印发解释这次选举重要性的小册子等办法，动员选民踊跃参加投票。选举日那天，在各投票站都有5个政党和一些倡议小组的代表监督投票，防止舞弊。为了加强对选举过程的监督，乌方邀请40个国家的227名观察员，除了独联体和欧洲国家以外，特别增加了日本、韩国、印度、印尼、马来西亚、越南等亚太国家的观察员。我们与一些选民进行了谈话，他们都对选举进程表示满意，认为这次选举推进了国家的民主法制建设，候选人的竞争程度比上一届激烈，基本做到了公正、公开和透明。
在12月27日下午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乌中央选举委员会宣布，12月26日有85％的选民参加了投票。有62名候选人因得票率超过本选区选民的半数而当选。在没有一人获得半数以上选票的选区，名列前两名的候选人进入2005年1月9日举行的第二轮选举，两人中获得简单多数者即当选为议员。
两轮选举结果，正如很多人所预料的那样，成立不久的、主张推进经济改革的自由民主党赢得大量选民的支持，获得34．2％的议席，人民民主党（前身为乌兹别克斯坦共产党）获得23．3％的议席，“爱国者”党获得18个议席，民族复兴党获得11个议席，正义党获得10个议席，另有14名独立候选人当选。在当选的议员中，律师占18．3％，经济学家占21．7％，企业家占12．5％，教育、科技和文化界人士占20％。16％的议员是非国家机构和非商业组织的人员。由于选举法规定女性议员候选人必须占30％，在这届新的议会中有18％是妇女。
对中国的热情在升温
在乌兹别克斯坦为期一周的访问中，我们几乎时时处处都感受到乌兹别克斯坦政府和人民对中国的友好态度。在参加这次议会竞选的人民民主党和自由民主党总部座谈时，这两个党的负责人都表示他们主张与中国发展友好合作关系，特别是文化和经贸合作。我们观察了塔什干市和塔什干州的7个投票站，其中包括农业大学、中专学校和农村居民点，与投票站的工作人员以及选民进行了无拘无束的交谈。他们热情地接待我们，坦率地回答我们的问题，同时也关心地询问有关中国的一些情况。乌兹别克斯坦外交部长萨法耶夫和亚太司司长阿洪扎诺夫分别会见我们。萨法耶夫外长说，他把我们访乌和参加观察议会选举的行动看做是对乌的支持。卡里莫夫总统知道中国观察员参加了议会选举观察，要外长转达对我们的问候。阿洪扎诺夫司长也说，中国是当今世界上经济和政治发展方面极其重要的因素。中国支持乌的独立与安全，这对乌非常重要。2005年乌兹别克斯坦总统将对2004年6月胡锦涛主席访乌进行回访，希望届时签署一个大的条约，加强两国各个方面的合作。
乌方人士尤其对发展两国经贸关系感兴趣，希望中国的国营和私营企业去乌投资办厂。对于经济上仍有不少困难，人民生活水平尚比较低，而政府把加快经济发展和进一步改善人民生活作为头等重要任务的乌兹别克斯坦来说，他们这种与经济高速发展的中国加强经济合作的心情和愿望是容易理解的，而且也是我们应该认真加以研究和推动的。
给我的另一个深刻印象是，伴随着我国经济快速发展和国力增强，乌兹别克斯坦人们看好中国的发展前景，对中国的敬重感加强，年轻人学习汉语的热情也在高涨。全程陪同我们访问的乌兹别克斯坦国立东方学大学副教授两年前在南京大学进修一年，但是希望能有机会再到中国学习。在他的带领下，我们参观了塔什干东方学大学。该大学设立土耳其、日本、印度、韩国、越南、印尼、马来西亚等语言专业，但是汉语是最热门的一个专业。汉语系有4个年级、178名学生，其中一部分是自费生，一年的学费为2500美元。这对于大学教师月薪为45美元的乌兹别克斯坦来说，并非便宜的学费。但是不少青年学生从乌的各地来到东方学大学汉语系就学，很多学生还希望毕业后到中国留学，因为只有学习好才能找到好的工作。邵扎莫诺夫说，根据乌中两国教育合作协议，现在每年有20名师生到中国进修，但是这远远不够，因为除了东方学大学以外，塔什干国立大学的经济系也设立汉语课，塔什干第59中学更是一所拥有数百名中学生的汉语学校。因此，乌希望中方增加给乌的留学名额。此外，东方学大学只有一名教汉语的中国教师，中文的中国教材、刊物和资料也比较少，亟须解决这些问题。
有意思的是，我们在塔什干州第683号投票站观察时，巧遇了两个“东干人”选民。她们告诉我们，全村共有444个东干人，他们的孩子从一年级就开始学汉语，每周三节汉语课。现在的问题是一般中学里不教汉语，所以汉语水平难以提高。
令我惊奇的是，在塔什干也有几家中餐馆，“骆驼队餐厅”和“上海餐厅”几乎每天食客盈门，成为这个城市餐饮业的一道风景线。
乌兹别克斯坦是一个充满生机的发展中国家，人们比较普遍地敬重中国，对中国及其公民热情友好，渴望我们去投资，去进行文化、艺术、教育等各方面的交流与合作。中亚其他四国的情况也大同小异。我们也应把中亚也作为一个重要的地区，争取把与中亚各国的合作提升到一个新水平。
（作者系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欧亚社会发展研究所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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