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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宪容
随着中国银监会2005年工作会议的召开，国内银行的不良贷款问题最近又成为媒体关注的焦点。据悉，此次会议的重点有两个：一是总结2004年国内银行的监管工作，特别是国内银行不良贷款变化的情况；二是刘明康阐发了国内银行监管的新模式，即2005年要对全国主要商业银行实行两项新的不良贷款管理办法，贷款分类准确性的偏离度监测和贷款分类迁
徙变化情况监测。
银监会最新公告显示：据初步统计，2004年主要商业银行指4家国有商业银行和12家股份制商业银行不良贷款余额17176亿元，比年初减少3946亿元；不良贷款率为13．2％，比年初下降4．6个百分点。这是不良贷款继2002年、2003年后的连续第三年“双下降”。
但是，如果中国银行、建设银行剥离的因素不包括在内的话，情况就不是这样了。2004年6月份，通过剥离和核销手段，中行、建行和交行集中处置不良贷款合计为4364亿元，超过了2004年不良贷款减少的3946亿元。如果考虑到这个因素，不良贷款余额反而增加了418亿元，结束了过去两年持续下降的趋势。
也就是说，银监会公布的数据中“技术性”成分不少。如果加上有些商业银行可能通过贷款重组、借新还旧等形式，将不良贷款显现的时间延后，以此来满足监管部门之要求，那么国内银行的不良贷款是增是减更是令人质疑了。正如一些海外的研究机构所预测的那样，2005年中国银行业的不良贷款将有显著增加迹象。
那么，经过了几年的努力，国内银行的不良贷款是增加还是减少了呢？特别是宏观调控对国内银行业不良贷款会有什么影响？其实，这几年来，国内银行改革在降低不良贷款方面取得了巨大的成绩。这不仅表现为商业银行不良贷款实际水平的“双下降”，而且表现为银行形成不良贷款的机制正在逐渐地改变。不过，这些改变与现代银行的商业化运作仍然相距很远。何也？
首先，现代商业银行的核心是对金融资产的风险定价，而风险定价的市场化程度也就决定了银行的商业化运作机制。但是，从目前国内银行的生存环境来看，国内主要商业银行运作与市场的风险定价相差很远。一是政府对利息的严格管制，使得各商业银行对金融资产的风险定价限度很小。即使2004年10月起采取管住贷款下限、放开上限，管住存款上限、放开下限的政策，但这种政策除了扩展了商业银行的垄断利润空间（存贷款利差拉大）外，商业银行扩大贷款利率的空间不会太大。二是在银行利率的管制下，商业银行已经获得较大的垄断利润了，也就没有动力对风险较高、信用不好的企业扩大贷款利率上升幅度。事实上，从已有数据来看，银行贷款上限从2004年元月1日就开始放开，但真正执行贷款利率上升放开所占的比重不高，而且利率上升的幅度都在较低的水平上。这既说明国内商业银行风险定价意识弱，也说明国内商业银行与企业贷款关系可能为某种非市场的关系所支配。
据我了解，国内一些商业银行的分支机构，对银行业绩、利润率、不良贷款率的操纵早已不满足于账面上了，而且在实体层面上来操纵。如每到年终或银行的结算前夕，银行就会要求企业在贷款与存款方面来与银行配合。或增加存款，或增加贷款，让银行的账面做得更加好看。而且银行这样的做法，无论是哪个部门来查都是查不出来的。正因为一些企业能够协助银行渡过难关，因此，银行与企业的特殊关系也在这过程中建立。我们可以看到，在一些民间信贷市场十分活跃的地方，不少企业从银行得到贷款，不是用这些贷款从事什么投资，而是再放贷给其他企业。企业成了“二银行”，本来是银行可获的利偏偏要让企业做。如果银行与企业合谋来操纵银行不良贷款之变化更是易如反掌。可以说，这些现象的出现不仅增加了银行的不良贷款风险，也说明了这些银行的不良贷款的形成机制仍然存在。
其次，宏观调控也会使一些本身比较好的公司面临来自银行的偿债压力，其资产价值也随流动性降低而缩水，一旦公司流动性出现问题，就可能导致银行的呆、坏账增加。同时，一些固定资产投资和土地项目受到清理，可能让一些有市场前景的企业项目被撤销、停建或缓建，从而形成新增不良贷款。这方面的不良贷款2005年会逐渐显示出来。
申银万国有报告表明，从2004年三季度末起，国内主要银行不良贷款余额出现近3年来的首次反弹。根据银监会公布的数据，2004年二季度末，国内主要银行不良贷款余额为1．66万亿元，不良贷款比例为13．32％，预计到2004年四季度末，不良贷款余额将上升为1．79万亿元，比例为13．28％，包含中行、建行、交行大规模不良贷款划转因素。报告预计，2005年国内银行的不良贷款余额和比例仍将上升，预计2005年国内主要银行不良贷款余额可达2．1万亿元，比例为13．35％。同时，国泰君安的报告也曾预测，2004年五家上市银行不良贷款规模增速将达23％，2005年将达到26％。也就是说，国内银行的不良贷款会随着宏观调控的加强而大量暴露出来。预计2005年为银行逾期贷款增长高峰期。
再次，近两年来，随着国内经济的逐渐繁荣，国内商业银行为了达到不良贷款“双下降”的目标，一方面在最大限度的扩贷款规模，增大分母，另一方面尽量延长贷款之周期。从已有的数据来看，国内银行贷长、贷大、贷给政府项目早已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比如，2004年新增比2003年少增近7000亿元，但其中少增多以是短期贷款、票据融资等，而长期贷款增长下降幅度有限。也就是说，目前国内一些银行正在把风险推向将来。这不仅导致了银行贷款结构严重扭曲（即存短贷长），增加了商业银行流动性风险，而且使得商业银行大量的贷款进入房地产市场。有数据显示，目前中国金融业人民币贷款余额已达17万亿，其房地产企业贷款和个人住房信贷加起来约2．6万亿元。尽管从绝对值来看，房地产业所占全部贷款的比重还不算高，但在总17亿元贷款中，超过50％以上的贷款都以房产作抵押的。
也就是说，国内银行业不良贷款的高低完全由房地产市场的兴衰来维系。国内房地产市场一旦发生逆转，房价向下回落，那么银行就会出现大量的不良贷款。无论是房地产业的贷款还是以房子为抵押的贷款都会如此。
有研究表明（方健等人），住房作为消费品，由于目前中国房地产完全是卖方市场，房价的定价权一般都会掌握在开发商手上。在这种情况下，住房的实际交易价一定会高于边际成本，即将房子的价格提高买方所有接受的最高价格上（即保留价格）。如果房子的实际价格高于保留价格，那么作为消费品，它的价格一定会被认为是高估了。在此，他假定这个接受保留价格代表性的住房消费者拥有全国城镇居民的平均财富和平均收入。按2002年6月进行的中国首次《城市家庭财产调查》报告，中国城市居民户均资产22．83万元，其中金融资产7．98万元，占34．9％，房产10．94万元，占47．9％，其他为耐用消费品和经营性资产。2003年底，中国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为8472元，户均人口为31人，这样每户平均的可支配收入为26263元。
再假定这个消费者将自己的现有房产以9折变现，作为首付款购买新房，未来收入中的一部分支付按揭款。按照2003年底中国城镇居民的恩格尔系数为37，那么对这个家庭来说，收入的30％用于供款购房可能就是支付上限了。这样代表性消费者可以用于支付按揭的收入为7879元，按现行5．31％的按揭利率，加上首付款，其所能支付得起的住房价格是：当采用20年按揭时，为19．4万元；当采用30年按揭时，为21．5万元。假定消费者可以买到的房子平均为100平方米，按照当前价格总售价为27．8万元。这个价格比代表性消费者采用20年或30年按揭时的保留价格分别要高出43．3％或29．3％。也就是说，如果以全国平均值来计算，目前国内的房屋价格远远高出中等收入消费者的承受水平，相对于消费者的保留价格，房屋价格大约被高估20－30％。如果从房价的区域性与个人承受意愿来说，中国房价的高估程度要比这严重得多。
即使房地产泡沫还没有那样快的戳穿，大量的个人住房消费信贷也是国内商业银行不良贷款所面临一个巨大的压力。一是房地产市场的繁荣会迫使个人住房消费信贷不断地快速增长；二是在中国个人住房消费信贷还没有经历过社会经济周期的考验，社会经济一旦逆转，个人消费信贷的问题很容易暴露出来；三是个人住房消费信贷出现问题有一定的周期。
总之，中国银监会已经认识到了国内商业银行的不良贷款出现逆转的可能性，并试图建立起2005年对商业银行的不良贷款监管的新模式。可以说，这些技术性的改进是十分必要的，但能否从根本上化解问题仍有许多方面值得思考。这里既有对行业风险管理也有对宏观经济波动风险的防范，如果不从这些方面入手，不久，国内银行新的一轮不良贷款可能又会大量地暴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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