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随笔李辉
过年泼墨吉祥图,民间自古就有“画鸡于室”的淳朴风俗。鸡为“德禽”,世人出于对鸡的喜爱,早就把文、武、勇、仁、信“五德”的“桂冠”戴到了鸡的头上。就连墨水不多的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在登基称帝时也能吟出“鸡叫一声撅一撅,鸡叫两声撅两撅。三声唤出扶桑来,扫退残星与晓月”的《金鸡报晓》诗,足见鸡是传统中国的吉祥之物。
在生活节奏明显加快的社会,“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的文化意境,已逐步远离我们的精神视野。但在面对供应充足的鸡鸭时,如无文化的积淀,拿刀宰、举箸就咽,我觉得再丰盛的鸡宴也味同嚼蜡。
“亭上十分绿醑酒,盘中一味黄金鸡”,是唐代诗人李白对清真菜——黄金鸡的描述。类似和鸡有关的饮食文化虽说不能信手拈来,在鸡年来临时闲翻旧书,笔者倒也并不费事地找出几例。
烹鸡必有杀鸡。如今杀鸡也似迈进粗加工时代,杀鸡不但如快刀斩乱麻,无德之人还甚至把脑筋用到给鸡注水上。不要说“五德”,和鸡辈相比,仅“见食必呼”的仁、“守夜不失”的信这“二德”,眼下的利欲熏心之人就活不如鸡。古时有位秀才杀鸡,还知道吟诗道:鸡有“五德”之才,难免一刀之宰;生前为人报晓,死后无处葬埋;暂且存我腹中,也算一口棺材。呜呼,哀哉!在物质生活明显提高的今天,我们在杀鸡吃鸡时,也应增添些文化的内涵,不要过年只是“一地鸡毛”的肤浅。
知识能改变命运,知识也能改变“伙食”。明代画家唐伯虎是有名的“知识分子”加“风流才子”。有一次他游览僧舍,看见一只母鸡,就对住持和尚说,想用这只鸡当下酒菜。老和尚就说:“如果你能作一篇《烹鸡诵》,我就不吝惜它了。”于是,唐伯虎拿起笔来写道:“头上无冠,不报四时之晓;脚跟欠距(距在此处指雄鸡足后突出如趾的尖骨),难全五德之名。不解雄先,全张雌伏。汝生卵,卵复生子,种种无穷;人食畜,畜又食人,冤冤何已?若要解除业障,必先割去本根。大众先取波罗香水,推去头面皮毛,次运菩萨慧刀,割去心肠肝胆。咄!香水源源化为雾,镬(用以煮食物的锅之类)汤滚滚成甘露,饮此甘露乘此雾,直入佛牙深处去,化生彼国极乐土!”住持和尚笑着说:“这只母鸡死得其所,再也没有遗憾了!”于是,叫人把母鸡煮了做下酒菜。
唐伯虎为了拿母鸡当下酒菜,竟然对鸡也“重男轻女”有意而贬之。殊不知,他在吟咏雄鸡时是如此礼赞的:“头上红冠不用裁,满身雪白走将来,平生不敢轻言语,一叫千门万户开。”(《画鸡》)但毕竟这是为打牙祭而施展的腹中才华,是文化餐桌上拼成的饮食风景,不可“上纲上线”。鸡年,有如此色香味俱佳的文化品位,给我们的胃口和“笑口”是能带来双重享受的。
“盘中一味黄金鸡”,让我们传承历史精华,为新年精心做出更有韵味的“黄金鸡”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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