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是一个时代的终结。

    以德隆系崩塌为标志,做庄模式在这一年走到了尽头。随着一个个资本大鳄遭遇灭顶之灾,证券市场上卷起了阵阵漩涡。不仅众多上市公司被卷入其中,许多金融机构也难逃厄运。

    善水者溺。回顾这些金融大鳄从辉煌走向没落的历程,留给证券市场的是深刻的教训和无尽的思索。

    德隆系崩塌

    十年神话一朝破灭

    德隆,多年来证券市场不败的神话,通过高超的财技,不仅主导了新疆屯河、湘火炬、合金投资(资讯 行情 论坛)三只股票天马行空的股价,而且以此为平台,在金融和实业领域大肆并购,一手打造起一个庞杂至难以理清的企业帝国,在全盛时期,其资本控制力号称高达上千亿元。

    但当多年累积的风险开始集中释放时,德隆脆弱的资金链条终于无法承受。

    从4月间"三驾马车"股价高台跳水开始,至8月份被华融资产管理公司全面接管,唐氏兄弟用了十余年苦心经营的德隆系在短短4个月里土崩瓦解,多年风流一朝便被雨打风吹去。

    德隆神话的终结引起了整个经济界的强烈关注:是什么造就了这个全国最大的民营企业?又是什么使它一夕败落?此前的德隆,除了其强悍的资本运作手法和响亮的"产业整合"口号之外,多数营运细节并不被外人所知,但随着媒体和各方人士对德隆系前世今生的深入探究,许多真相开始逐渐显现。

    德隆系曾是名副其实的中国股市第一大庄。湘火炬、屯河、天山股份(资讯 行情 论坛)三驾马车的流通股集中度高得吓人,需要用巨大的增量资金维系已被炒高的股价。2000年后,德隆在各地开始了疯狂的资金筹措行动,其中大多为利息高达12%以上的委托理财资金。

    而在另一条战线------实业上,德隆近几年的整合步伐也开始加快。2003年以前,德隆的主要整合对象是汽配、水泥、食品、金融等产业；2003年之后,战略主攻方向转向农村流通服务、旅游、金融服务和自然资源等产业。绵延的战线造就了德隆270亿的资产、177家子孙公司以及19家金融机构的庞大规模,同时也给德隆带来了巨大的资金压力。

    为了应付巨大的资金需求,德隆一方面采用"拆东墙补西墙"的办法,另一方面通过旗下上市公司、证券公司、信托公司、城市商业银行金融租赁公司等各类平台进行信用担保融资。

    2004年,德隆的风险开始引起银行系统的警觉,多家银行收缩对德隆的贷款。这是对德隆的致命一击。资金缺血导致德隆系公司股价跳水,进而引起债权人的恐慌,全国各地的债主纷纷上门追债,德隆资金链条终于断裂。

    在5、6月间,德隆虽试图通过出售资产等种种手段争得一线生机,但在恐慌的债权人面前,些许资金根本无济于事。同时,随着监管部门的深度介入,德隆此前通过种种手段套取银行和社会资金的真相也逐渐揭开。德隆彻底瘫痪。

    8月份,华融正式接手德隆,托管了德隆系所有资产,并且着手进行资产处置和债务清理。直至今日,进程仍在继续。

    德隆的败落给人们留下了太多的反思。其中最为深刻的一条就是:依靠"短融长投"来获得超常规发展的模式风险极大,无论表面上多么强大的企业,如果不能妥善安排好财务结构,它终究是一个脆弱的企业。

    "悍勇湘军"大势已去

    在2004年倒下的还有另一个资本大鳄------鸿仪系。虽然与德隆相比,鸿仪系的知名度要小很多,但在其掌门人鄢彩宏的指挥下,鸿仪系近年来控制了嘉瑞新材(资讯 行情 论坛)、国光瓷业(资讯 行情 论坛)、张家界(资讯 行情 论坛)等多家公司和泰阳证券、泰阳和大有期货等金融机构。由于鄢彩宏出身湖南,其资本市场上的猎物也多位于湖南,因此,鄢彩宏及其鸿仪系被称为资本市场上的"悍勇湘军"。

    鸿仪系折戟始于今年9月间鄢彩宏的失踪。据知情人士称,鄢彩虹是被有关部门请去"协助调查"的。

    此后,鸿仪系旗下上市公司一系列黑洞开始暴露:先是嘉瑞新材业绩大幅变脸,中报爆出每股0.31元的亏损,接着,鸿仪系利用各上市公司为关联企业违规担保的情况被公之于众,随即,大量的诉讼接踵而来。

    有关统计显示,以鸿仪系为核心的湖南上市公司担保圈错综复杂。嘉瑞新材自2003年9月起为洞庭水殖(资讯 行情 论坛)、亚华种业(资讯 行情 论坛)、国光瓷业、湖南海利(资讯 行情 论坛)等4家湖南公司共提供总额超过2亿元的贷款额度,而其中,国光瓷业又曾为嘉瑞新材6000万元银行借款提供担保,还与金果实业(资讯 行情 论坛)签订了最高为7000万元的《互保协议》。此外,洞庭水殖与金健米业(资讯 行情 论坛)签订《交叉担保框架协议书》,最高累计担保金额1亿元；湖南海利也与亚华种业续签了互保协议,最高额度增加到1亿元。仅围绕嘉瑞新材一家公司的"担保圈"便牵扯了7家上市公司,涉及担保额度约5亿元。

    据不完全统计,鸿仪下属三家上市公司对外担保累计达到20.5亿(包括相互担保),其中关联担保约为12.12亿元。截至11月3日,国光瓷业和嘉瑞新材的涉诉金额分别为4.3亿元和4.04亿元,截至9月30日张家界的涉诉金额为5523.87万元。

    有鉴于鸿仪系的危险处境,11月初,湖南省专门成立"防范和处置鸿仪系控股在湘证券类企业风险领导小组",旨在协调处理鸿仪系面临的债务诉讼危机和摸清鸿仪真实的财务状况。与此同时,泰阳证券进行董事会改组,鸿仪系三位董事全部退出。

    至目前为止,整个鸿仪系相关资产、债权债务处置和关联公司重组仍在进行中。虽然离最终结果尚有距离,但鸿仪系大势已去的现实已经无法改变。(记者 叶展)

    反思德隆 风险控制是第一位的

    ·民企·

    周兴增 上海健桥集团董事长

    民营企业做大了以后,必然面临更多的选择,而且很多都有很好的回报率,当然风险也很大,民企要耐住诱惑。

    荣海 海星集团董事局主席

    虽然西方强调专业化,中国却有多元化的土壤,如果旧的产业衰退无法挽回,企业应寻求新的产业机会弥补。但是大集团在做各个专业公司时必须清楚,如果集团出了问题,下面的公司再好也难逃一劫,德隆就是一个例子。

    有的民营企业不清楚自己不能干什么。过去民营企业贷款容易,自认为什么都能做,当宏观调控信贷收缩,短期贷款一断,其他融资渠道又没有,很容易出问题。企业要低估自身能力,把钱拿在手上,现金为王,否则成也资金,败也资金。

    ·制度·

    郑新刚 美资投行CFA

    德隆事件值得深思,它几乎涉及了金融系统的大部分运作,违规操作涉及很多环节,上市公司、券商都在其中。为什么还会出问题呢?说明整个体系的规范运作还是没有建立,才给"德隆们"有可乘之机。说到底德隆是在盛名之时在银行业呼风唤雨,最后在风险无法控制时消失于无形。这类教训在中国过去十多年改革中非常多,完善制度建设比关注德隆事件更重要,有了好的制度,可以培养更多的大型民企,也可以避免更多的德隆出事。

    王巍 万盟投资管理有限公司董事长

    水载舟,亦覆舟。正是中国章法无度的金融体系造成了德隆的昨日,也导致了德隆的今天。德隆的暴发和维持基本上依赖两大支撑体系,即上市公司群和金融机构群,实质上就是两个金融体系的孪生体,即上市公司为主体的资本市场和金融机构为主体的资金市场。这两个市场是垄断的、变化莫测的、非市场的。当一个企业家将自己的理想坚定地依赖这个体系的时候,悲剧注定要发生。

    陈峥嵘 海通证券

    德隆问题特别是资金黑洞问题,暴露了民营企业集团的产业扩张和资本运作、金融系统的风险防范和化解、金融监管机构的监管制度等方面都还存在着不少弊端和缺陷。为此我们应当以德隆问题的处理为难得的契机,对民营企业集团的多角化经营策略进行深刻的反思和总结,改革民营企业集团的资本运作机制和管理模式,进一步健全金融系统的风险管理和控制体系,完善金融监管制度(包括监管理念、监管法规政策、监管手段和监管模式等),加强金融市场监管,有效防范和化解金融风险。通过不断的、有益的探索和尝试,以促进金融资本与产业资本的相互融合和渗透,进而为建立我国真正的金融控股集团打下坚实的基础。

    ·资本运作·

    汪潮涌 信中利投资董事长

    德隆事件对本土那些以资本运作为荣或者为取向的企业家是一个警醒:当你的管理能力、资金驾驭能力、资金的来源不匹配的话,过度的扩张会给你带来无法承受的信用风险,将使整个庞大产业毁于一旦。其次,中国企业在扩张的时候,不要过快过多地多元化,要把主业做透。第三,这为中国的金融体系发展和完善也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案例。为什么在发达市场里会有一些长期资金来源,中国为什么没有?

    《价值》杂志

    德隆不仅缺钱,而且一直缺钱,相对于德隆的欲望来说就更缺钱。因为缺钱,德隆既玩金融,又搞实业,因为缺钱,德隆既不能成为金融家,也不能成为实业家。它仅仅是一个搞钱者------一个无力也不愿承担风险的财富追寻者。很不幸,这恰恰是我们这个时代最茂盛的物种,这注定了德隆向任何一个方向的转型都将异常困难。在一个几乎人人都在搞钱,人人都被权力强烈暗示着可以巧取豪夺的时候,实业德隆不过是在一个必须撒谎的时代,在众目睽睽之下又撒了一个必须撒的谎。显然,谎言不仅仅属于德隆。

    吴向宏 美国Innoprise基金高级顾问

    德隆模式,也是不少人想仿效的模式,说白了,就是用金融杠杆来以小博大。比如:先掌握一家上市的壳公司,装入优质资产,大幅抬高股价,然后通过公开市场融资或者通过(大大升值了的)股票质押贷款的方法圈来大量现金,有了现金就可以控制更多上市公司,收购装入更多优质资产。每循环一次,控制的资金就可以成倍放大。几个循环下来,便能达到以一博十甚至以一博百的效果。

    然而,金融操作的一个规律是:金融工具的杠杆效应越大,对应的风险也越高。无论你设立多少中间公司,变幻多少手法,只要你最终希望达到以一博多的效果,你就必然面临更大的风险。德隆是否曾对自己的扩张风险成本进行过金融意义上的评估呢?从现在的结局看,大概是没有。

    德隆崩塌大事记

    4月14日,德隆旗下湘火炬、新疆屯河、合金投资三驾马车股价全部跌停,德隆危机由此引发,此后,三驾马车股价连续多日跌停,市值蒸发过百亿。

    4月21日,德隆出售天一实业股权。

    4月22日,德隆董事局主席唐万里接受媒体采访,称一切仍在掌控之中,同时表示德隆将进行重组。

    5月13日,事态生变,湘火炬与德隆反目成仇,将德隆告上法庭,要求德隆偿还欠款。

    5月21日,德隆出售罗布泊钾盐股权。

    5月30日,德隆国际召开了董事会暨危机处理工作会议。会议认为当前是"德隆全系统危机最深重、困难最严重的时期"。

    6月1日,湘火炬公告称被德隆占用3亿元。此后,合金投资、新疆屯河等公司陆续发布公告,全面暴露德隆利用违规担保等手段套用上市公司和银行资金的事实。

    6月8日,茉织华(资讯 行情 论坛)称5000万元被德隆旗下德恒证券挪用,随即大量上市公司公告类似问题。德隆危机进一步升级。

    6月8日,上海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同时开庭审理了两起有关德隆的案件。各地债权人纷纷动用法律途径向德隆索债,德隆在各地的资产大部分被冻结。

    6月底,政府开始介入德隆事件。各家银行暂缓向德隆逼债。

    6月29日,中国非金属材料总公司接手天山股份,德隆重组进入新阶段。

    7月18日,隐身一个半月之久的德隆核心人物唐万新回国,并重新开始与政府沟通重组德隆事宜。

    8月26日,新疆德隆、德隆国际、屯河集团与华融公司签订了《资产托管协议》,三公司将其拥有的全部资产不可撤回地全权托管给了华融公司,由华融公司行使全部资产的管理和处置权利。

    8月30日,华融接受银监会委托组成了停业整顿工作小组进驻金新信托,从9月15日到11月15日期间进行债权登记(后延长至12月15日)。

    9月4日,华融接受中国证监会委托对德恒证券、恒信证券、中富证券进行托管经营。

    鸿仪折戟大事记

    7-8月,鸿仪系旗下公司嘉瑞新材、国光瓷业中报大变脸,分别亏损3000万元和5000万元。

    9月7日,嘉瑞新材发布公告称,公司被监管部门立案调查。

    9月份,鸿仪系掌门人鄢彩宏被相关机构要求协助调查,同时被要求协助调查还包括鸿仪系二号人物侯军和鸿仪高层于立群、张晓游等人。

    9月22日,嘉瑞新材公告违规担保3.83亿元。

    10月15日,嘉瑞新材再次曝出3.84亿元的担保金额。

    10月20日,国光瓷业披露,被鸿仪系占用资金22321.15万元。

    10月30日,嘉瑞新材第三季度季报报亏1.5亿元。

    11月4日,国光瓷业公告三笔诉讼,至此,公司涉讼21起,金额4.3亿。

    11月8日,湖南省"防范和处置鸿仪系控股在湘证券类企业风险领导小组"第一次会议召开。同日,鸿仪系3名董事离开泰阳证券。

    11月23日,张家界公告称分别受让湖南鸿仪持有的古丈公司90%的股权和周洛公司89.5%的股权,湖南鸿仪通过这笔资产转让可以获得资金5060万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