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准备主办世界博览会,但我看了规划图,觉得似乎缺了个世界博物馆。这实在是个遗憾。
这一遗憾,被最近在北京和上海巡回的法国印象派画展给强化。这次画展,媒体炒作颇为卖力。从作品的价格,到运送、保安、展厅布置,步步追踪。但是,这样惊天动地的画展,究竟对国民有多少教育功能呢?
印象派画展上世纪八十年代也来过中国。那时正好赶上印象派热,吴甲丰先生撰写的小册子“印象派再认识”风行于世。吴老的文风平浅清晰,那时开始理解印象派的人,很多都从中受益的。不过,吴老本人赶上了一个不适合当西洋美术史家的时代,他是个非常敬业的学者,但一直没有机会去外面看看真作。只有到了晚年,才有几个学生凑钱,请他去欧洲看了看几大美术馆。他写的那本书,也许是在关于印象派的著作中影响最大的。但是他却不得不靠看画册来作研究。
我后来就读耶鲁,一次造访耶鲁艺术画廊,一下子傻了眼:一辈子从没有看过这么多印象派的作品,而且许多是慕名已久的名作。耶鲁的收藏,大概比这次来中国的展品还多,占满整整一层。一位学艺术史的师兄说,耶鲁的藏品,有价值上亿美元的。画廊门票也不收,随便谁都能进。耶鲁的艺术史课,少不了要游览画廊。我孩子两岁时,星期天没有娱乐的地方,就带她到画廊开开眼。那时才发现,这么一个孩子,看印象派要远比看传统的油画兴奋。
我上世纪八十年代访问吴老,问及他看不到原作之苦。令人惊异的是,他认为当务之急并不是多办几个轰动的展览,而是制造一个特别的美术馆。名画中国买不起,也不该买。但是,如今高科技的摄像技术已经非常发达,拍摄原样大小的高清晰度名画照片,几乎到了乱真的地步,而且远非市场上的画册可比。把这些照片买来,办个美术馆,公众什么名画都能看,比一下子弄几十张原作来更有意义。
看看吴老一生靠看画册在中国研究西洋美术史的经历,你就知道他的建议是无私的肺腑之言。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在这方面中国最需要什么。我当时劝他呼吁,他也在报上撰文宣扬自己的主张,但最终还是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
其实,这又岂止是个美术馆的问题。当时,意大利文艺复兴文化展也来访中国。我不记得有什么原作。从波提切利、达芬奇、到米开朗基罗,不论是绘画还是雕塑,都是高技术仿造的。那个展览,还运用录像技术,跳出了绘画,无论讲解建筑还是历史,都能让你身临其境。正是通过这样的技术,我领略了布鲁内热斯奇所设计的佛罗伦萨大教堂(包括内部图景),至今难以忘怀。
我们为什么不能利用这些技术,建立一个世界博物馆呢?这个博物馆,可以与各国文化机构合作,请国际一流的专家写解说词,把世界的艺术、文化、和历史汇聚一地,成为传播人类文明的一个重镇。更重要的是,上海的居民,特别是青少年,可以长期从这个博物馆获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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