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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报时评包月阳
如果我们要给2004年的中国经济找一个主题词的话，“宏观调控”无疑会成为中选率最高的词组。与这个词组相关的是“软着陆”。宏观调控所要达到的目标是经济过热苗头的平稳消退，人们形象地称之为“软着陆”。
那么，什么叫软着陆？软着陆的含义是既消除了经济过热，又能保持经济的较快增长。这句话说起来简单，解释起来却很费神。本次宏观调控已经进行了快一年，到现在为止，不管是政府的公开文件中，还是在学者的文章中，我都没有检索到对软着陆的明确界定。
我们先试着用排除法给软着陆定定性。首先，软着陆不是“硬着陆”。所谓硬着陆就是经济过热虽然得到有效抑制，但经济增长受到沉重打击。我国当代经济史上有过这样的先例。从改革开放到现在，不算这一次，我国已出现过三次经济过热。第一次是在1985年，第二次是在1988年，第三次是1992到1993年。其中对第二次经济过热的治理（当时的说法叫“治理整顿”），就可以称为硬着陆。其表现是：虽然通货膨胀得到了有效控制——零售物价涨幅从1988年的18．5％降为1990年的2．1％，但经济增长速度大幅下滑，从1988年的11．3％猛跌至1989年的4．1％和1990年的3．8％。
其次，软着陆不是“不着陆”。经过政府的宏观调控，经济过热没有消退，或者刚有点降温就又反弹，就应该说是不着陆。这方面也有先例：对1985年那次过热的治理。1985年，全国零售物价涨幅是8．8％，经济增长速度（国内生产总值）是13．5％；1986年物价涨幅回落到6％，经济增长速度回落到8．8％；但到了1987年，物价涨幅又回升到7．3％，国内生产总值增幅回升到11．6％。这次治理经济过热半途而废，很快导致了1988年的经济再次过热。
如果要给软着陆定量，就目前我国的经济结构来说，经济增长速度、物价上涨幅度、固定资产投资增长速度、工业生产增长速度应该是几个主要的指标。但对这几个指标的看法，却是众说纷纭。
就经济增长速度来说，国外有经济学家认为，中国经济增长速度降到7％才算软着陆。这一说法遭到不少国内学者的批评。有一位中国经济学家干脆说，如果把中国经济增长目标锁定在7％，那就不是“软着陆”，简直就是直线下降的“硬着陆”了。
从需要和可能两方面说，7％对目前的中国来说的确偏低。首先，中国人口增长速度快，人口基数又大，每年新增人口就要吃掉一大块ＧＤＰ。其次，不少学者认为中国目前潜在的经济增长率约为9％～10％，硬要把经济增长限定在7％左右无疑是对资源的浪费。
从中国经济几年来的实际运行情况看，7％也不是一个让人感觉良好的速度。我国经济在上一轮的宏观调控之后，经济增长速度从1992年的14．2％逐步回落到1997年的8．8％，自1998年到2001年的4年中，多数年份增长速度在8％以下，这几年不管是企业还是城乡居民，都感到日子过得比较紧。2002年经济增长重新站稳在8％以上的平台上，大家才感到经济环境比较宽松，日子比较好过。
经济学家樊纲较早前说，依目前情况看，今年中国ＧＤＰ增长率还会在9％左右，宏观调控还会持续至明年，而明年全年ＧＤＰ增长率会介于8％到9％的水平，实现“软着陆”。言下之意，8％到9％就算软着陆。国家发改委宏观经济研究院的宋晓梧5月份曾经说过，经济增长8．5％至9％，那么中国经济的“软着陆”就可以说取得了重要进展。中央党校的周天勇教授最近表示，中国未来10－15年中，年ＧＤＰ增长速度应当在8％以上，9％左右。看来，8％至9％是一个比较容易得到认同的速度。依照这个标准，去年9．4％的经济增长速度略高，一般估计，今年的ＧＤＰ增速9％或略高一些，已接近不少人的心理线。如果明年进一步降到8．5％左右，从经济增长速度角度衡量，软着陆大概就算到位了。
物价或许是衡量经济过热与否的更重要的指标。今年以来我国的物价上涨并不强烈，6－9月消费物价上涨幅度达到5％或略高一些的水平，总体上也只是一种温和的通货膨胀。与前三次经济过热相比，这方面的过热特征并不明显。多数经济学家对目前我国通货膨胀的担心并不大，一般认为物价涨幅在5％以内就没有问题。周天勇认为，由于中国处于结构转型和高速增长时期，消费物价水平的控制与发达的市场经济国家不能相比，即不可能将物价上涨水平控制在2％－3％范围。中国需要不高于5％的温和的物价上升来逐步地消化金融体系的不良资产。按照这个观点，考虑到今年10月物价上涨幅度已经回落到5％以下，且全年消费物价涨幅估计在4％左右，软着陆可以说已经见到跑道了。不过，目前生产资料价格仍在以较高速度上涨，明年有可能传导到消费品的价格上，这是一个不确定因素。
固定资产投资增幅是一个仍然为多数人所担心的指标。从今年以来的情况看，固定资产投资增长过快的局面得到控制，估计增速将从年初的50％左右调降到年末的25％左右，但仍在处在过热的红灯区。目前全国的在建项目超过7万个，在建规模超过17万亿，相当于3年的固定资产投资工作量。有专家估计，始于2003年的投资高潮，至少可持续到2007年。一般认为，如果固定资产投资增长速度能够稳定在20％以内（譬如15—18％），宏观调控才算取得了比较稳固的效果。
工业生产增长速度是一个争议较大的问题。一直关注中国经济的摩根斯坦利首席经济学家斯蒂芬·罗奇曾经说，审视中国投资是否过热，最主要的参考指标是工业。中国工业今年头两个月的增长是19．5％，中国经济要实现“软着陆”，工业增长速度应减少到8％到10％，也就是说要比最高峰下降10个百分点。安邦集团分析师贺军不同意罗奇的看法，“如果工业增幅降至8％至10％的区间，将对中国的工业经济带来极大的破坏”。他认为，最近几个月的工业增加值跟上半年相比，增速呈一条平稳的曲线，中国经济软着陆的迹象越来越明显。不过我以为，10月份全国工业生产仍增长15．7％，这个速度似乎高了点。
1993年开始的宏观调控，被认为在1996年基本实现了软着陆。看看1996年的几个指标，或许对我们判断本轮调控何时实现软着陆有帮助。1996年，ＧＤＰ增长速度是9．6％，消费物价上涨8．3％，固定资产投资增长14．8％，工业增加值增长12．5％。当然，8年前的经济结构与今年相比已有较大差异，本次经济过热与上次经济过热在程度、范围上都有较大差异，因此，这组指标也只能是“仅供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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