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们《2004中国经验》来关注山西。我们知道山西省素有“煤海”、“煤乡”之称，煤炭资源占全国的三分之一。但最近几年，山西的煤炭安全形势不容乐观。今年4月30日，临汾市隰县梁家河煤矿发生的一起特大瓦斯爆炸事故，有35名矿工当场遇难。造成这起事故的主要原因是什么呢？我们记者进行了调查。

    在临汾市煤炭局记者了解到，隰县梁家河的这起 “4·30”事故完全是人为因素造成的。

    临汾煤炭局局长姜德义:爆炸事故的根本原因就是煤矿矿主无视国家法规,不落实安全生产方针,造成多口生产无风作业,最后乃至形成瓦斯爆炸。

    采访中记者获悉，像隰县“4.30” 这样死亡9人以上的重大矿难事故 ，在2002年和2003年临汾市每年都发生两次，而整个山西省今年1至4月份就发生安全事故55起。姜德义局长还告诉记者，临汾市在今年的“4.30”事故之前，全市的百万吨产煤的死亡率一直居高不下，远远高于国际上一般每百万吨的0.03人。

    临汾煤炭局局长姜德义：这些年来一般百万吨死亡率徘徊在3人左右，好一点2点几，也就是说一百万吨煤的产出，就要牺牲两个煤矿兄弟到三个煤矿兄弟。

    而频繁发生的煤炭安全事故也让许多地方政府的管理者，忧心忡忡。

    临汾乡宁县县长张效彪：我当县长的最大感受就是安全生产的压力。

    那么，在山西，为什么会出现安全事故频发的严峻形势呢？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由于目前煤炭供不应求，煤价上涨，使山西省的各个煤矿，开足马力，加班加点地生产。另一方面，在一些地方，煤炭开采主要以小煤矿为主，据有关部门统计，仅在临汾市，2003年的小煤矿就达500多个。

    临汾市乡宁县县长张效彪：为什么煤矿事故屡屡发生，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我们的煤矿，特别是我们的井田面积小，小煤窑多。

    其实，刚才看到隰县的矿难，我心里也很沉重。我以前采访过一些矿难，知道矿难给每一个遇难者家庭带来的打击。而山西煤炭行业面临着小煤矿较多、安全生产形势严峻的困境。对这种局面，山西省省长张宝顺又是如何看待的呢？

    山西省省长张宝顺：要从根本上治理煤矿安全问题，就要解决小煤矿过多的问题。

    张宝顺，2001年9月任中共山西省委副书记，2004年1月任山西省副省长、代省长，同年2月，当选为山西省省长。2004年5月他在山西部分地区率先进行了明晰煤矿产权的试点。

    山西省省长张宝顺：我们的很多的安全事故75%以上是发生在小煤矿，而山西的小煤矿在80年代有8000座，经过这么十几年，特别是近几年的整顿现在还有3400座，加上地方煤矿和大型煤矿，现在的煤矿是3800座，可以设想，就是管理得最好，10年一座煤矿发生一起事故，这是有可能的，那每年就有300多起事故要发生，平均每天就要有一起事故，对了，所以这就是山西，煤炭事故频发的根本原因，小煤矿个数太多，没有很高的集中度，第二这些小煤矿为了眼前的利益。在市场的拉动下，他要尽可能有最低的成本获取最大的利润，所以它很少有设备安全 技术方面的高投入。

    张宝顺省长说到，小煤矿不愿意在安全、技术上做投入。那么，这个投入到底会有多高呢？像磨盘一样把煤刨下来的机器叫综合采煤机，据说价值7千万多元，这还只是一台机器的价钱，另外煤矿里的瓦斯抽放系统、皮带运输系统等设施，不管哪一样，动则都是上千万。看来煤矿保证安全生产，的确是要花一笔不小的钱，但毕竟人命关天，这个道理谁都知道。可矿主们为什么就是舍不得掏这笔钱呢？

    郭学军，1993年与临汾乡宁县台头镇签订了承包合同，由他个人承包镇里的神角煤矿13年的经营权。对于早期的这种有着期限的承包，郭学军自然在设备的投入上有着自己的担忧。

    记者：如果不能续约，对你们预示着什么呢？

    临汾神角煤矿负责人郭学军：预示着我们银行贷的款，自己投入的钱，现在这个肯定思想顾虑大，你现在投入什么都到位了，这个将来经营权，取消经营权，合同到期以后，领导们再找其他人干，思想上这个是一个大的顾虑。

    据了解，临汾市原有的500多座小煤矿的开采权、经营权归各乡镇、村集体所有，但事实上，大多数的乡镇、村集体煤矿都已经将经营权承包给了个人。由于煤矿的承包期短，不但使煤矿的承包者在投入上有着像郭学军一样的顾虑，而且，还出现了一些其它的问题。

    乡宁县台头镇书记高军峰：他（承包人）只有3到5年的时间，所以在投资方面他不是积极主动的，也可以说是被动的，只有叫他们投资他们才投资，有时候跟政府闹一些矛盾。

    正是这种投入上的顾虑，造成了煤矿承包者的短期行为。临汾市王国正市长告诉记者，由于急功近利的短期行为，，也给安全生产带来极大的隐患。

    临汾市市长王国正：这样导致安全设施配套不全，采煤装备非常落后，采煤的工人和技术人员素质非常低下，造成了事故的频发。

    据了解，承包者的这种短期行为，不仅会造成煤炭生产的安全问题，而且，会造成煤炭资源的一种严重的浪费。

    临汾煤炭局局长姜德义：采煤时挑肥拣瘦 胡采滥挖好干（挖）的，近干（煤层近的）的，他干了，边角的远的就不干了，他就是这样。

    采访中记者了解到，一方面，煤矿的承包者想在承包期内，少投入，多挖煤，而另一方面，由于煤矿的开采权与经营权的分离，造成煤矿安全管理部门，在管理上很难到位，许多安全措施不能真正落实。这种局面的出现，不能不让临汾煤炭局局长姜德义感到担心。

    临汾煤炭局局长姜德义：政府的管理部门的积极性逼着上管，起着一定的作用，但是说根本上讲，不调动企业的积极性，企业不能实行自发的去抓安全管安全，落实安全政策要想搞好安全是一句空话。

    我们看到，一方面煤矿的承包者从自身利益考虑，都想在承包期内，少投入，多挖煤，而另一方面，煤矿的开采权与经营权分离，也会造成煤矿安全部门的监管措施难以落实到位，一些管理制度不能真正发挥作用。那怎么才能从制度上打开安全生产的这道死结呢？

    为了保证煤炭安全生产，山西省最近几年想了不少办法，而在省长张宝顺看来，这些手段还只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权宜之计。那什么才是治本的办法呢？

    山西省省长张宝顺：这些小煤矿一般都是当时村办的乡办的往往转包给个人，这些个人有可能进行2次3次转包，从中获取一点承包利益，那么矿主他所关切的是在他承包的一年两年之内尽量得多挖煤

    ，因此是掠夺式开采他就造成了对资源的破坏严重，对安全生产投入很少，安全事故频发。所以当时我们感觉到要从根本上治理煤矿安全的问题，就要解决小煤矿过多的问题和矿主对自己煤矿利益的真正的关切问题。

    对于小煤矿屡屡出现的事故问题，到底该如何解决呢？我们的故事，就从大屏幕上看到的这份产权公证书说起，签订这份公证书的，一方是临汾市乡宁县台头镇政府，另一方是煤矿承包人郭学军。这份公证书对双方有什么样的约束力？它对解决煤矿的安全又有什么样的作用呢？

    在乡宁县神角煤矿的一间会议室里记者看到，这份公证书上写着，甲方即台头镇政府，愿将《乡宁县台头镇神角煤矿》的产权、经营权转让给乙方即郭学军本人。甲方即台头镇政府原有的利益不变。那么这份公证书，带给双方的利益又有怎样的变化呢？

    临汾神角煤矿负责人郭学军：以前煤矿产权是镇里的，现在产权归属我个人，协议对你提出了什么样的要求，要求矿区里的煤1吨上缴政府两块五的，采矿权的价款，安全责任归属个人，责任重大。

    郭学军告诉记者，这份协议签订后，煤矿的安全责任全部由他个人承担，为此，自己也感觉到以前从没有过的压力。那么山西省为什么能够进行这种涉及产权、经营权的转变呢？

    记者：我们也听到一种疑问，不知道省长又没有听到，他们认为矿产资源应该是国家所有，这么可以在产权上做这样的文章。

    张宝顺：这个国家有明确的规定，国务院最近做出规定就是矿产资源归国家所有，但是采矿权，勘探权可以有偿出让，就是大家都要有偿的获得矿业的勘探权和采矿权。

    看来山西明晰产权制度的改革，就是明晰探矿和采矿的有偿使用权。据了解，从今年的“4·30”事故以后，临汾市开展了明晰产权的试点，就是将全市的312座煤矿的煤炭开采权由集体转让给了个人，被明晰产权的个人则要向政府缴纳一定的资源有偿使用费。煤矿产权的明晰，使不少矿主在获得了利益的同时，又感到安全责任的重大。那么，山西省为什么对煤矿的产权进行改革呢？

    记者：“4·30”事故的解决过程当中宣布要进行产业制度改革，我们想知道的产权制度的改革要从根本上解决什么样的问题

    山西省省长张宝顺：首先是解决经营者和矿主对长远利益的关切问题，只有他对这块资源明确拥有开采权，他才能够知道，他有多大的利益这样呢，他会在他的开采期之内作必要的投入，资源有偿使用以后产权明晰到了他的名下或者几个人的名下，他们就要进行综合的规划，就要把这一片所具有的资源尽量的开采干净，实现他长期利益的最大化，为了做到这一点，他就要投入相应的资金，进行设备技术的改造，他就要关心这个煤矿的安全，尽量得不出事故，政府在这里还可以做一个最大的事情，就是把过去的几个小煤矿它所拥有的资源把它整合到一起，作为一块资源去招标拍卖。

    2004年，山西进行这场明晰煤矿产权的改制，实际上，就是把矿主的短期利益变成长期利益。虽然，矿产资源还是国家的，但投资人的采矿权却有了长期的保证。那么，这些煤矿在明晰产权之后，矿主们愿不愿意在安全上加大投入？还会不会急功近利的胡挖滥采呢？

    记者在乡宁县的神角煤矿的一处运煤场看到，一条崭新的千米输煤走廊从远处的坑口一直架设到这里，将矿井里的煤炭源源不断的运送到煤场装车外运。矿主郭学军告诉记者，今年5月，煤矿产权归他个人以后，他就投资1300万元更新了这条运煤通道，并且投资2800万元新建了煤矿的变电设施，另外还修建了职工宿舍。

    临汾神角煤矿负责人郭学军：我们还要加大井下的安全投入，准备投资5000多万元搞一个综采工作面。

    矿上的这位生产负责人对记者说，现在他们对整个矿区的煤炭开采，制定了整体方案，而就在半年前，他们还是挖一点算一点。

    生产负责人郭学军：现在的采煤是根据图纸上采的，原来我们的采煤方法，你比如说打进来掏个洞，掏个洞以后这块好采我们就采了，不好采，掏个洞把这块煤就扔了，再在这里掏个洞，好采以后就把这块给采了，中间留的煤柱也相当大，浪费了国家的资源，改革以后这个资源是我们自己的，我们现在整个把采煤方法，把这个资源回收了。

    从不愿掏钱到加大投入。看来，明晰产权之后，矿主们开始重新掂量，应该如何最大限度的挖掘煤矿的价值？以前，尽管山西人拥有煤海，靠煤吃煤，但光靠挖煤，并没有让山西人真正富起来。那山西人能不能想出办法，从煤里掏出真金白银呢?

    2004年山西对煤矿的产权进行了一场改制，将资源从短期使用变为长期使用，这可以算的上是，解开了安全生产投入不足死结的好办法。而山西省长张宝顺告诉我们，除了安全生产，困扰山西煤炭行业发展还有另外一个问题。

    从事井下掘进工作的梁文明，从他的父亲开始就在矿上工作，在企业困难的时候，全家5口人的月收入只有400元。

    梁文明：当时我们的工资只能是每个月借支，一个月200块钱，当时非常苦。

    当年，所有在水域煤矿的职工都与梁文明一样，每个月只有200元的工资，而在这之前，职工每月却有近千元的收入。那么为什么当时水域煤矿经不住市场上的任何风险呢？

    汾西水峪煤矿工会主席孔晋湘：由于我们矿产品结构比较单一，也没有相关的下游产品，所以我们就只能被困在挖煤上。

    看来光靠挖煤，难以抵御市场变幻。山西的煤炭业如何找到新的增长点呢？我们的故事先从画面上的这座矸石山说起。镜头前的这座矸石山高几十米，宽长都达几公里，横卧在田野里。矸石是煤矿的伴生物，每产一吨煤就要产出10%的煤矸石。过去，如何处理这些煤矸石，是让矿上头疼的问题。

    长治市潞安矿业集团负责人任润厚告诉记者，他们集团每年生产2000万吨煤，产出这样的矸石山就达十个，每年要给这些废弃的矸石买地，交排污费，绿化等就要花上一笔巨资。

    潞安矿业集团董事长任润厚：每年堆矸石需要200多亩地，两百多亩地是两千多万块钱，我每年集团公司需要拿出4000万到5000万来处理这块矸石。

    用潞安煤矿职工的话来说，煤矸石真的就是一个花钱的废物。而就是这样一个废物，却让任润厚和他的同事们打起了主意。在潞安的一个大型砖厂，记者看到，这里的机械正在把做好的砖坯放到砖炉里进行烧制，但令记者不解的是这里烧制砖坯时并没有看见使用任何的燃料，这是为什么呢？这里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煤矸石本身可以自燃，他们就是利用煤矸石的这一特性，用煤矸石制砖，产生了一举三得的效果。

    砖厂负责人：窑炉在烧制过程中还产生一部分余热，替代矿上的燃煤锅炉，每年可以节煤2500吨。

    据了解，这里用煤矸石制砖，不仅每年可直接获利1000万元，而且可以节约购地费，排污费550万元。

    记者：现在1天需要用掉矸石多少？

    砖厂负责人：我们现在大约消耗1000多吨矸石，1年将近40万吨矸石。

    记者：目前你们的矸石够用吗？

    砖厂负责人：现在主要用矿井刚产生的矸石，另一方面不足部分从原先矸石山堆积部分从那里补充。

    画面上所拍摄到的建筑，是正在建设中的山西古交坑口电厂，与潞安集团一样，这座电厂的兴建者也打起了用煤矸石作为电厂燃料的主意。听这里的负责人介绍，这个电厂主要是利用附近的屯兰矿丢弃的煤矸石作为燃料。也就是说这个电厂建成后，屯兰煤矿的煤矸石只要通过这短短的600米的运输线，就能直接被送进这里变成电力。

    山西性能发电公司董事会秘书长马万群：每年可以消耗掉500万吨，也就是说古交矿区的洗中煤，全部被电厂利用，这样的话可以直接产生效益3个多亿

    看来，过去连扔都没处扔的煤矸石，现在在山西成了炙手可热的燃料。那山西围绕煤还能做哪些文章呢？张宝顺省长还给我们算了这样一笔帐。

    山西省省长张宝顺：开采煤矿当中的煤层气，也就是采煤矿出来的甲烷气体都白白地排放了，每年排放有50亿吨，50亿立方，这50亿立方，大概相当于我们国家西气东输的重量，如果把它利用好煤层气发电也有很好的发展空间

    如果说利用开采煤矿时收集的气体发电还只是一个设想，那么，利用炼焦的废气，把它收集起来，加工成化工产品，使其产生高额的附加值，却是眼前的事。王平安，90年代建起炼焦厂，当记者来到他的焦炭厂时，正赶上他在筹建甲醇化工厂，镜头前的这些生产甲醇的设备都是他花巨资从外地购买过来的，他告诉记者，现在从这个炼焦炉里白白烧掉的煤气一天就有30万立方米。

    山西金傲甲醇化工公司总经理王平安：煤气回收以后呢，它的经济效益是非常可观的，每年按我的设计能力8万吨甲醇来说，每吨甲醇预计按2000块钱计算，一年就是1.6个亿。

    采访中记者获悉，像煤矸石、煤气的再生利用，只是山西省煤炭产业链上的一个很小的链条，而目前的山西却要把这个产业链做长，做大。

    记者：我想知道的是对于像山西这样的能源资源型地区来说，要实现可持续发展一个关键所在是什么？

    山西省省长张宝顺：现在我们经过多少年的摸索，也比较了国际国内的很多经验，最根本的就是要坚持科学的发展观，调整产业结构，我们概括为两句话：叫做传统产业新型化，新兴产业规模化，最终达到支柱产业的多元化。

    张宝顺省长告诉我们，无论是产权改制、还是综合利用，山西煤炭行业今年作出的这些尝试，都有一个共同的关键词，就是可持续发展。明天我们《2004中国经验》将关注贵州，省委书记钱运录将讲述，贵州如何通过小额贷款来帮助贫困人口增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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