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潘荣华
几年没回家乡了，忽然收到村委会的一封信，拆开一看，是关于我家那棵老桑树的事儿——村庄改造，新街正好冲着它。村委会一班人商订了两条处理意见等我回复：一是把它伐倒后先存放在村委大院里；二是划出价来把钱直接汇给我。眼看老桑树在劫难逃的遭遇，我心底有一种说不清的滋味。
这棵百年老桑树，据说是我老爷爷（曾祖父）在他年轻的时候从原籍南京莫愁湖畔移植过来的。它有两个令乡邻们津津乐道、常常夸奖的特点：一是它既结紫红的桑椹，又结嫩白的桑椹（不知在什么时候嫁接过）；二是它像一个驼背又乐善好施的老者，整个树身朝南斜斜的，与地面构成大约40度的角（这肯定是因为从它很小的时候，人们就扳歪它吃桑椹造成的，而不像奶奶说的它想念南方），每年都把大量的桑椹“屈腰拱手”地奉献给嘴眼馋馋的小孩和大人们。
听奶奶讲，在我爷爷年轻的时候，这棵桑树就成了我村的一大景观，尤其是到了桑椹成熟的季节。人们都亲昵地称它为“歪脖树”、“鸳鸯树”。
听母亲讲，在我父亲年轻的时候，这个老桑树每年能结几十斤桑椹。村里的人们当宝贝一样看待它，每年都有不少人为它浇水或施肥。村里的广播也安装在老桑树附近的电线杆上，生产队里上班下班的集合铃就挂在老桑树的枝干上。
在我刚记事时，它已是一副很苍老的样子，树干粗得要两个小孩才能合搂过来。不过，一到夏天，它墨绿的叶子仍是密不透风，为乘凉的人们撑起一片浓浓的绿荫。当桑椹渐次成熟的时候，紫的白的桑椹挂满低垂的枝枝桠桠，不但小孩大人们争着摘，麻雀灰雀们也叽叽喳喳地飞来飞去。再后来，当我刚上小学时，因为我家的这棵老桑树，我自然而然地成了众多小伙伴的“总司令”。我常常以树主人的身份笼络很多爱爬树、爱吃桑椹的小朋友，和他们一起沿着粗粗的斜斜的树干像猴子一样地爬到树冠的角角落落。有桑椹时吃桑椹，没桑椹时攀援嬉闹。
想想那时村里的少年儿童们，一年到头既没有什么水果可吃，又没有什么玩具可玩……一棵老桑树几乎成了我们玩乐和解馋的极乐世界。回首往事，我的整个孩提时代，似乎就是吃着桑椹、攀着桑树成长起来的。
当我家在村边建了新房，哥哥成家另过之后，这棵老桑树就成了我的私有财产。可是，自从上了中学，我就作别了那个生我养我的小村庄，远离了曾经给我滋养、伴我成长的老桑树。
而今，这棵受我、受多少代村童们拥护和依恋的老桑树就要从故乡的地平线上消失了。无奈之中，我给村委会回了一封信，决定把这棵老桑树捐献给村里，为村里的小学做几张课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