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绍龙
星期一 晴
为了多收贷款,提高经营水平,县行对过去发放的贷款实行招标清收。我原先在办公室上班,虽说对欠贷情况了解不多,但这百分之七十以上2亿多的不良贷款收不回来真叫人心
疼。我觉着要做点实事才是,想去碰碰这“烫手山芋”,“投笔从融”收贷款。
有人笑我“傻蛋”。
星期二 阴
“淮河毛纺厂”是我行的欠贷户,过去贷款由镇政府有关部门提供担保,累计欠贷款本息近200万元。要是能在这块硬骨头上咬下一口,肯定对我完成全年的招标任务有帮助。
淮河毛纺厂所在的淮河镇离县城有50公里。来之前有人提醒我不要去,去也没用。我不信邪,大有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之势。
我一开始并没有去镇政府,决定先到厂里去看看,了解一些情况。在路上碰到一农民,问及该厂,老农抓头挠耳想了半天:没听说过。
这么大的厂不知道,真是,一点也不关心“镇事”。
看到前面有一排瓦房,我走过去问问。这是一家木材加工厂,自称是这儿老板的人出来告诉我:没这厂。语气非常肯定,还说全镇有几个烟囱冒烟他都知道。
我到镇里一打听,果真没这厂。
星期三 阴
十里沟乡政府欠我行贷款100多万元,正好牛乡长前日打电话邀我过去“喝酒”,我想这回这层关系派上了用场。牛乡长是我小学的同学。
到底是老同学,我到乡里以后,牛乡长非常热情。吩咐秘书泡茶、再去“十里沟酒家”订一桌饭。我提及贷款的事,牛乡长说了一大堆困难,我急了,一副义正辞严的样:那你欠的贷款还能不还?牛乡长修养不错,没正面回答我,只是说吃过了再说,还一个劲的埋怨:不是不给面子,比不得你们城里,“十里沟酒家”可是乡里最好的饭店了。
吃过饭,从饭店出来,我在前面走,牛乡长在后面跟副乡长嘀咕一句话差点把我气死:傻B哪有欠的贷款还想还的!
星期四 雨
收集体贷款碰了一鼻子灰,我决定去收个体贷款,颗粒归仓嘛。
今天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户叫“王老根”的,我把200块钱的借据给他看,他很迷惑,想了半天,来了脾气:这哪里是我想贷的,都是村里,都是TM的乡里!
我说你别急,慢慢说。
王老根告诉我,村里响应乡里号召,要每户农民种桑养蚕,桑树苗刚长好,丝绸市场滑坡,乡里又要每户农民拔掉桑树种中药材,村民说没钱了,乡领导动员真没钱就把私章拿来,到银行贷款。
王老根一看借据上是自己的私章,认了。从身上掏出五张皱巴巴的10元票面的钱递给我:陈同志,容我一段日子,我孩子要上学呢,老婆又生病,秋天等我稻子收了卖了,您再来,哪有欠钱不还的理?
不知是雨,还是泪,王老根眼角有水。
我把50块钱还给了王老根。我说孩子上学要紧,贷款秋天以后再说。
星期五 阴
洪泽湖水泥厂还“活着”,生产经营正常,今天我准备到那儿碰碰运气。
到了厂门口,一看牌子,换成了“洪泽湖水泥有限公司”。
找到公司老总,老总一听说我是为贷款的事来的,告诉我贷款的情况他不知道。我说谁知道,他说原公司的老总知道。
眼前的这位老总秘书告诉我现在他们已是“洪泽湖水泥集团”。
集团老总说了声“有事”走了,秘书留下来陪我。秘书还算客气。
我说原来的老总呢。
秘书说哪位老总。起先在你行贷款的那位早就到县建委当主任去了,后来换了两任也走了,一个在经委做主任,一个已“进去”了。最近的一位是“吴总”,他也调县里去了。
我到县里一打听,“吴总”就是过去分管工业的“吴副县长”。去年调其他县做县长了,前些日听说市报上公示的副市长的人选就是他。
这些事我并没有多少的关心,我在想,这集团3000万元的贷款我该找谁要去,它可是我行的欠贷款大户呀。
星期六 阴
上午接到牛乡长的电话,邀请我去打牌,我说我不会,他说不会也不见得输。
怪论。
下午妻子告诉我说牛乡长又打电话来的,说约我下周到十里沟钓鱼,还说鱼具都为我准备好了。
星期日 晴
今天,我考虑最多的是两件事情。一件是我与县行签订的收贷任务多半是完不成了,到年底工资是拿不全,奖金没了,肯定少不了要挨老婆的骂;二是在适当的时候我要找行长谈谈:我还想到办公室当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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