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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 杨明炜
法制日报记者 徐强
日前，福建武夷交通运输股份有限公司部分职工向本报反映，公司向职工强制摊派集资2000多万元，企业改制后又出现了股东与经营管理层不和等现象。
2004年11月22日及24日，福建武夷交通运输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武夷股份”）董事长、法定代表人陈永年分别在《闽北日报》、《福建日报》刊登公告称：“本公司自成立以来，依照公司章程，公司股东大会、董事会未就对外借款（银行除外）作出任何决议。而本公司发现自2004年6月起，公司个别负责人违反公司章程及相关规定，以公司名义对外进行贷款，数额巨大。为维护本公司全体股东的合法权益和社会公众的正当利益，特公告如下，……。”
公告进一步使武夷股份巨额私募资金问题进入了公众的视线。
为了解真相，近日，记者前往武夷股份所在地福建省南平市，探访这家曾被各级政府赞许的国有企业改制后的现状。
国企改制慎重出炉
武夷股份应运而生
要理清武夷股份的事情，得从南平市汽车运输总公司改制说起。
南平市汽车运输总公司（以下简称“南平汽运总公司”）是南平市国有资产投资经营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南平国投”）下属全资企业。
创建于1949年9月的南平汽运总公司，是一家拥有3000多名职工、17个下属单位、2．97亿元总资产的国有独资企业。公司拥有各类营运车辆1276辆，现有客运线路359条，其中跨省线路68条，跨区线路87条，区内县市线路71条和乡区线路133条。该公司是闽北公路运输的龙头企业，曾获交通部“全国交通系统经济效益先进单位”称号，还曾被福建省人民政府评为“省级先进企业”。随着近些年经济发展及高速公路建设的加快，原来就拥有区域性垄断地位的南平汽运总公司本应有不错的业绩。
而就是这样一个企业，其赢利能力却让人“大跌眼镜”：年利润仅有40万元。
2003年，南平市政府认为，该公司存在严重的“国企病”，改制势在必行。
于是，市政府授权南平国投，对南平汽运总公司实施股份制改造，并通过各种渠道招商引资，引进战略投资者。
正是由于南平汽运总公司所拥有的优良资产，及未来的发展前景，企业改制方案向社会公布后，即有包括宇通客车、江西长运、上海巴士等多家企业前来表达投资、合作意向。
在争夺股份公司第一大股东的角逐中，福建泉州宏泰兴交通发展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宏泰兴公司”）以4000万元获得武夷股份40％的股权，最终胜出。由于竞争激烈，靠竞标成功的宏泰兴公司，还另外向南平市政府财政支付了股权竞标溢价款511万元。其他股权分配是：泉州宝德房地产开发公司持股24％，是公司第二大股东；南平国投持股16％；公司职工持股会持股16．5％；管理层自然人持股3．5％。
2004年4月19日，福建省人民政府正式批准成立福建武夷交通运输股份有限公司。
当时，南平汽车总公司的改制方案被专业人士给予了高度评价，被称为“多赢”方案。因为它既考虑到外来资本的股比，也给予了职工股及高管持股的空间，同时国资也保持了一定比例。另外，外来资本进入既遵循了市场竞价的原则，也符合福建省所提出的“山海协作”（沿海地区帮助山区）的发展思路。
股份公司风波不断
公司向职工募巨资
有人估计，如果不出意外，按照“多赢”的改制思路，武夷股份当年将取得显著成效，会实现1400多万元的利润。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改制后不久，公司股东与管理层之间即产生了分歧，并最终导致武夷股份董事长、法人代表陈永年失去了对公司的控制权，进而引发了一系列风波。
兼任武夷股份第一大股东——宏泰兴公司执行董事的陈永年，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显得非常无奈与愤慨。
陈永年说，“我是一个受害者，我感觉非常无辜。本来，宏泰兴公司是泉州市人民政府推荐到南平市的对口帮扶企业，并通过市场竞标方式获得大股东地位，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人匪夷所思。”
据陈介绍，武夷股份董事、总经理谢启其（原南平汽车运输总公司常务副总经理）利用其职权，准备受让公司二股东股权，并将陈永年挤下董事长位置。与此同时，“谢启其以武夷股份的名义，私下向职工募集巨额资金”的坊间传言，也不断传到陈永年的耳朵里。
后来，有职工向陈永年写信，反映谢启其向职工募集资金的事情，陈永年感觉事态严重起来。
为此，2004年7月初，陈永年即向南平国投及南平市政府汇报。此后，陈永年为了避免事态进一步扩大，想借故收回武夷股份公章，但被武夷股份的100多人追缴。追缴的理由是，董事长要抢武夷股份的公章，要跑。
在接受记者电话采访时，谢启其告诉记者，由于大股东与二股东之间有矛盾，两个股东都想转让股权。为此，企业当时想与郑州宇通公司谈受让二股东股权事宜，但在谈判过程中，郑州宇通9个董事接到群众告状信，郑州宇通感觉企业太复杂，没敢来。
谢启其承认，由于二股东要退股，为帮助公司渡过难关，2004年6月，股份公司以保证金的名义向每名职工借资2万元，利率5％，共借得500万元。8月份，又向职工借资七八百万元，也是按5厘计息，公司承诺，8月份借的钱将在12月10日归还职工。这些借款或是以股份公司财务的名义，或是以公司工会的名义。
谢说，“我们征求了职工持股会意见，职工持股会委托我回购二股东24％的股权。然后，我就与班子商量决定，公司经营层可以投点钱收购股权，基层单位的领导正职可以出70万元，副职可以出40万元，总公司领导可以出100万元。并要求不能向职工集资。后来，在执行过程中，公司个别基层领导操作上走了样，可能向职工搞摊派。”
谢启其的解释是，现在股份公司董事会不正常，企业只能自己救自己，公司有困难，只能靠职工来渡过难关。
谢启其还说，“二股东的股权还是在泉州宝德的手里，因为与大股东闹翻了，所以二股东将股权委托给我管理。”
谢启其介绍的情况，记者通过对武夷股份下属的南平、建阳、建瓯汽车站的暗访得到进一步证实。记者从武夷股份部分职工提供的“公司借款收条”上看到，这些“收款收据”上所盖的公章有两种，一种是“福建武夷交通运输股份有限公司财务专用章”，另一种是“福建南平地区运输总公司南平公司工会”。
谢启其承认，以作废的“福建南平地区运输总公司南平公司工会”公章借的款有300多万元。并且所有借款的利息都是以武夷股份奖金的形式支付给职工的。
而对此事，董事长陈永年表示不知情，此事也没有经过董事会的认可。
如果按照谢启其的介绍，向职工的借款共计一千三四百万元，与回购二股东股权所需资金还相去甚远。据记者了解，谢启其另外还向福建省其他兄弟汽车公司及单位拆借了1000多万元。
单就向职工借的钱而言，谢启其的说法似乎讲不通，如果这钱用以受让二股东的股权，又怎么能在12月10日还给职工呢？
目前，这笔巨额资金到底流向了哪里，记者不得而知。而近日，谢启其积极与上海巴士公司接触，可能为偿还职工借款事宜留下注脚，但此事仍然面临法律上的障碍。因为《公司法》规定，股份公司发起人股权未满三年不得转让。
而南平市政府则从多个渠道对武夷股份公司募集资金一事有所察觉，感觉事态严重，并就此向谢启其两次发出书面通知，对其行为进行劝告，但效果不佳。
几方态度各异 风险不言而喻
原来是一件不太复杂的企业私自募集资金事件，但记者却常常为在南平的采访见闻感到纳闷。
11月26日上午，记者拨打南平市主管交通的副市长张兆民的手机。一位自称张副市长的先生在电话中介绍，武夷股份向职工借款的事是企业内部的事，政府不便多说，更不便干预。记者又电话联系南平市市长陈桦。陈桦则告诉记者，张副市长、南平国投负责人最了解事情经过，让记者去采访他们。随后，张兆民的手机就一直无法接通。
随后，记者又与南平国投董事长黄书荣电话联系，黄书荣称，对企业内部集资的事不知情。
作为南平国投派驻武夷股份的董事蒋美平则没有回避，只是说自己在外地出差，并称通过电话无法确认记者的真实身份。
记者稍后给南平市政府及南平国投送去了报社介绍信及相关公函，希望得到南平市政府及南平国投就此事的正式答复，可是到记者发稿时为止，仍没收到南平市政府、南平国投的任何信息。
更让记者感到有些“紧张”的是与谢启其的见面经历。
11月26日下午两点，记者电话联系谢启其，约其下午三点在南平九峰宾馆见面。下午两点四十六分，宾馆来了大约20多个神秘人物，气氛显得非常紧张。无奈之下，记者只好取消对谢启其的当面采访，而改为电话采访。据知情人士告诉记者，谢启其已经安排专人“寻找”记者，甚至宾馆的厕所也有专人“照顾”。如果记者再晚走几分钟，将可能被“修理”一顿。
就武夷股份私自向职工募集巨额资金现象，记者电话采访了专业人士。
著名金融学家、央行参事秦池江指出，早在上世纪90年代中期，就企业集资行为，中国人民银行曾下发文件予以制止。现在，作为金融市场监管者的中国银监会，一直不允许企业集资，并有相关规定予以处理。
秦池江说，目前企业融资渠道已经非常宽了，为什么还要铤而走险，搞内部集资呢？
谈到企业内部集资的危害，秦池江说，一是企业内部集资往往存在着国家税收的流失；二是从企业集资的历史来看，这也是产生企业内部腐败的一个诱因。
北京大成律师事务所合伙人肖金泉律师说，企业内部集资是国家法律所不允许的。《关于取缔非法金融机构和非法金融业务活动中有关问题的通知》银发199941号规定：非法集资是指单位或者个人未依照法定程序经有关部门批准，以发行股票、债券、彩票、投资基金证券或者其他债权凭证的方式向社会公众筹集资金，并承诺在一定期限内以货币、实物以及其他方式向出资人还本付息或给予回报的行为。
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诈骗案件具体应用法律的若干问题的解释》对“非法集资”也作了定义：指法人、其他组织或者个人，未经有权机关批准，向社会公众募集资金的行为。
肖金泉认为，企业内部集资的风险不言而喻。因为其开展的社会集资活动，没有报经有权审批部门审批，企业的经济实力、集资用途和偿债能力无人进行审核把关，民众对社会集资的风险无法准确判断，将留下风险隐患。
据记者最新得到的消息，武夷股份法人代表、董事长陈永年，将采取法律手段以维护公司全体股东及职工的利益。
武夷股份事态如何发展，记者将继续予以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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