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雨
总以为狩猎虽然血腥,毕竟是对现代人水泥森林生活的稍许调适,且不无“天苍苍,野茫茫”的蛮荒之美。因此,虽然在环保与狩猎之间我肯定倾向于前者,却并不主张将后者赶尽杀绝。同时,我总以为狩猎活动与现代文明相去甚远,是文明社会里绝对的夕阳活动(够不上产业标准)。然而,地球对面一位亚裔失意猎手的一阵乱枪,不仅射杀了他的6名美国
同胞,更令我震惊的,是这宗死6人、重伤2人的惨案背后,居然隐藏着一个不曾被我们关注的产业——仅美国威斯康星州一年就发出64万个狩猎许可证,为该州每年带来10亿美元收入。
于是,“血腥的狩猎”活动中,喷溅的不只是食草动物们的鲜血,还有合法私家猎位据有人的血。如果说,他们是一场偶然矛盾激化的无辜牺牲者,却同时也是数以十万计的美国季节猎人为其钟爱的活动必然要付出的代价,是野蛮的狩猎文化在现代社会的殉葬品。
前些日子,英国议会、环保主义者为了一桩传统文化的保留与否大打口水仗,焦点就是贵族们延续多个世纪的集体猎狐活动要不要继续。这种争论本身的存在,恰恰证明西方现代文明社会,至少还没有决心告别狩猎活动的共识。环保主义,时常只是抵制不发达国家产品入境的一种贸易壁垒。
人类从狩猎社会到畜牧、农耕、工业、现代信息社会的发展史,也是一步步告别野蛮与血腥的进步史。但是,老生产方式的文化遗迹和行为习惯、审美情趣,并不甘心不战而退。狩猎,尽管不再成为社会基本经济支柱,却依然点缀着现代人的生活。剽悍的猎手、奔驰的骏马、蛮荒的山野、苍凉的草原……异样的粗犷之美,往往成为文人讴歌、留恋的寄情之物。11月23日,央视三套节目播出的电视散文《驯鹰人》,就通过大西北的柯尔克孜人的驯鹰、猎狐生活,唱出了对这样一种渐渐远去生活的无奈挽歌。
作为猎人助手的草原雄鹰,至少是国家二级保护的野生动物,其中的金雕,已与大熊猫、华南虎一个等级。不要说地方上的派出所,县林业公安分局,省级政府也无权发放金雕的狩猎许可证,随意驯养猎鹰的行为,事实上已被亮起法律的红灯。
鄂伦春后代不再会有猎手,打猎的歌儿只是昨天浪漫的回顾。城市、乡村,能狩猎的空间越来越狭小,重庆、成都、西安等地出产民用猎枪的兵工厂车间,多数已经转行。该失去的就不要留恋,留恋又有何用?至少,别离了狩猎活动的中国大地上,会少些美国式猎人误伤甚或举枪相射的悲剧。
但是,这样的退出毕竟心有不甘,张网猎鸟,餐馆野味中的保护动物,仍在让日渐衰落的狩猎文化苟延残喘。这心魔的驱除,比禁止非法捕猎更困难,但非驱除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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