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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木末
两年前的初春，云儿、小霓和我还是同一间寝室里的好姐妹。那时我们都没满二十六，三个一路读书顺顺利利又稀里糊涂不知念完硕士还该干啥的外地丫头。不管怎样，先工作了再说。就在春光乍明的三月，大家嘻嘻哈哈带上黑方帽，插在几百号人里拍完了毕业照，就各自收拾起行李，满怀踌躇地往工作单位报到去了。真没料到，在后来的电话和聚会里，
大家除了互相通报个人近况以外，聊得最多的竟然是房子这个当时压根儿没考虑过的问题！
云儿是我们仨里头最先知先觉的一个。她看上去温柔沉静，行事却颇为大胆冲动，总是无条件服从于自己敏锐的直觉。她去了一家出版公司，整日和一堆外语教材和课外练习打交道，那是折磨脑细胞的活儿。公司的宿舍在普陀西北，而办公地点却新近搬到了黄浦，一来一去就要倒四趟公交、耗去3个多小时，而云儿偏又是晕车的体质。我们建议她到办公楼附近租房算了，她却沉吟不语。三个月试用期一过，就接到云儿兴奋的电话：天哪，她买好房了！———原来是虹口南边的一处二手房，小区位置不错，交通便利。20多平方一间大屋，带独立厨卫，14万。可是，这钱从哪里来呢？“当然不是靠我这三个月的工资喽！”云儿在电话那头神秘地笑笑，把秘密公开了：“我向两个姐姐一人借了2万，剩下10万贷的款。”“贷款？岂不是要还银行很多利息？”“还可以啦。我贷了15年，每个月还掉800多，剩下的工资足够糊口了。关键是我有自己的窝了，这里骑电动车半小时到公司，不但锻炼了身体，早上还能多睡一个钟头呢。下周六你们来玩，尝尝我的手艺！”
云儿的“窝”比她的厨艺更吸引人。空间虽小，也花了不少心思。她用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书橱把房间一分为二，隔出了餐厅和卧室，又挂上精致的图片，点缀几盆绿意葱茏的花草，家的感觉顿时充盈了整个空间。从她的新家出来，我和小霓还在啧啧赞叹着她的巧思，同去的男友却一言不发。
和小霓分了手，男友开口了：“末末，想没想过咱们也买房子？”
“什么？买房子？”我脱口而出，“攒够钱才行啊！”
“刚才我一直在盘算：现在咱们租房住，每月租金也得1000，不如学云儿，钱付给银行，房子却是自己的。再说，咱们计划年底结婚，迟早要买房，都说房价正在一个劲地涨，要买就趁早！”
他的话听着句句在理，我不由地动了心。买房，谁不想呀？可是我们俩要买的话，不像云儿一个人，20平方暂时还能对付过去。咱们的房子至少得两室吧，要不父母来了住哪儿？对了，还得有间书房，不用像现在两个脑袋凑在餐桌上看书。再往后一有了小孩……我掐指一算，长远来看，怎么也得三室了。三室两厅，再节省也得100平方出头，而云儿二手房的单价都上了5000……指头掐得生疼，我也近乎绝望了：50多万哩，凭咱俩目前的积蓄和收入，不吃不喝也得好多年呢。唉，现在买房，哪里筹钱去？
难道也向银行贷款？“傻瓜，你对银行的戒心这么重？
亏你也是自小在银行大院里长大的！”我也笑了，他没有说错，真笨呐，老妈在老家的人民银行干了30多年，贷款的事儿请教她准没错！
买房的想法一经萌芽，就如原上之草，绵延不绝，难以遏止。也到了置业安家的年龄了，给房东打工不如给自己打工！最幸运的是，老家两边的父母都非常支持，表示首付可以合力资助我们，余额就由我们想办法。我妈这个银行老前辈的话更是给我们吃了定心丸：“贷款不用怕，只要有那个偿还能力。买房子是一辈子的大事，借银行一点钱又算什么？我们同事都研究过了，贷款至少20年才合算，时间越长越好！你们想想，如今收入增长这么快，20年后回头看看，每个月两三千块钱也不算多大一回事呀，可你们已经开开心心住了20年自己的房子了！”
有贷款买房经验的同事也都说：贷吧，只要还款额不超过家庭收入的三分之一，生活质量完全不受影响；也就头几个月惦记着还贷压力什么的，习惯了就跟付房租水电费一样，预算内支出，没有多少负担感。云儿也积极鼓动，还提出一套怪论，说要制造一点经济压力才能“逼迫”自己工作更努力，贷款对于追求上进十分有益云云。小霓呢，这时节正陷入一场热恋，满心关注的是那个他，提起买房来毫无感觉，说她将来大不了从合租变独租，又方便又省钱，何必操那个闲心呢。
首付有了着落，贷款已成定局，我们该做的，就是去搜索安家最适宜的所在。在那个近乎疯狂的秋天，两人一到周末就蹬着自行车在轻轨沿线逡巡，看到脚手架便四眼放光。经过百般思虑、千度寻觅、万方比较，终于在02年年底选定了一套中意的三室两厅，建面120平方，总价60万出头。首付以外，其余都在工商银行贷了款，可巧应了妈妈的话：贷了20年，月供3000。同事也没说错，有生以来头一回向银行借了这么多钱，除了签合同的前夜睡得不太踏实以外，后来渐渐安之若素，只是从此日历上多了一个特殊的还款日而已。
不曾料到的是03年上海房价的猛进飞涨和04年的缓升滞凝。不过买房已不再是我们最热衷的话题。交房、装修，家具进场。此刻的我正坐在宽敞明亮的书房里，敲击着电脑键盘，偶尔抬起头，窗外的茵茵绿地便映入眼帘。
楼市行情蒸蒸日上，云儿自然不会闲着。她瞅准机会把那才住1年的一房换成了50平方的两房，贷款增加了不少，当然像她说的：“糊口的钱还是有的。”这个夏天她把远在北方的父母第一次接来了上海。
痛并快乐着的是小霓了。闪电般的恋爱结婚，又闪电般地挺起了大肚子。眼看预产期快到了，人生下一个重要阶段即将到来。唯一不爽的是她们婚后一直租住在两室户老公房里，她妈从老家过来照顾女儿，都嫌地方逼仄。她也考虑起买房了，不过一转眼房价涨得没了谱，未来是涨是跌？患得患失，实在难办。“唉，先把孩子生下来再说吧。房子再等等，其实首付还能应付，剩下的……那当然贷款啦！有你们俩的成功先例在前呀。我们还想好了，小宝宝生下来，不论男女小名就叫佳佳，嘿嘿，这样我们也安了‘家’了……”
《国际金融报》 (2004年11月11日 第八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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