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翰轩
20年后,中国姑娘再次将奥运冠军的金牌揽入怀中。因此,曾创作《中国姑娘》名满文坛的鲁光,自然成了中央电视台新闻会客厅的座上客,讲述中国姑娘昔日的辉煌,畅谈而今的光荣。
我称鲁光“爷爷”,看到电视上一头银发的鲁光爷爷,我的心砰然一动,脑海里悠然浮现出一幅幅与鲁光爷爷交往的水墨画。
小的时候,每逢过节过年,我一准儿缠着父母到鲁光爷爷家去“斗画”。那时鲁光爷爷痴迷丹青,而我也是因为喜好水墨,在少年宫美术班学习绘画。每每在美术班学会新的东西,便立刻想到鲁光爷爷的“五峰斋”画给他看。
鲁光爷爷给了我自由的创作空间,他从来不告诉我如何构思,如何布局,哪里添实,哪该留白。那一次,我在画案前一动不动地冥思苦想,始终没有落笔,站的久了,毛笔上蘸的墨汁滴在宣纸上,渐渐晕成了一片。
那不经意滑落在宣纸上的墨点,经过鲁光爷爷的妙手,变成了一只在菜园里觅食的小鸡。毛茸茸的小鸡,欢蹦乱跳,充满好奇。看着小鸡,我问爷爷:“这小鸡是谁呀?”
爷爷模仿我,用儿童的稚气声音回答:“是你呀!”
“为什么是我呢?”
“你不是正在创作的园地里,自由地找食吗?”
鲁光爷爷在老家浙江永康建了“鲁光艺苑”,特意邀请我们全家去玩,而我,更是向往着能在艺苑与爷爷切磋画技。
前往永康的路上,父亲问我:“你知道鲁光爷爷的笔名吗?”
爷爷的笔名?就是鲁光嘛!还有什么笔名?我疑惑地摇了摇头。
“你经常去爷爷的画室,画室叫什么名字?”
“‘五峰斋’吗?”
“对,爷爷的笔名你能想到了吧!”我静静地想了一会儿,不敢确定地说:“五峰斋人。”
“不错,很接近了,爷爷的笔名叫‘五峰山人’。”
“五峰山人?”
“爷爷家乡有五座颇有名气的山峰,是固厚、瀑布、覆釜、桃花、鸡鸣。五峰之间,有一个奇特的山洞,洞中造有几间房子。宋代,著名学者陈叔亮曾在此创办书院,教书育人,后人为此给了它一个很美的名字———五峰书院。爷爷多次在他的文章中谈到,他之所以用五峰为斋名、笔名,既是对养育他的故乡的一种眷恋,也是对启迪他才思的老牛与山竹的一种怀念,更是为了激励和鞭策自己不断追求。”
“我想起来了,爷爷有幅画叫《忆老屋》,我可喜欢了”,说着,我从背包里拿出一直被我视为珍宝的《鲁光画集》。爷爷出了书或是画集,总会送我一本,我也总把爷爷的画集当作范本,认真地学,仔细地临摹。以前我只是看画,学画,不曾留心画中的文字。此刻,我捧着书,悄声读起来:“泥墙黑瓦,深藏公婆岩山中。天大雨,屋内小雨。夏凉冬更凉,每当放牧归来,却殊感温馨。后虽身居高楼洋屋仍思念甚切,此谓乡音易改,乡情难忘也。”
汽车开进爷爷的艺苑时,爷爷率领全家走出大门来迎接我们。本来,想好了一肚子话,见到爷爷就什么都忘了,只说了一句,“爷爷,咱们画画吧!”
“好,这回想画点什么?”
“想画我的情感,我的生活,我所感知的一切。”
正说得高兴,母亲上前打断:“知道你有一堆话想跟爷爷说,你不累,爷爷也累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好不好?”我不好意思地笑了。
鲁光爷爷搬来很多椅子,围成一个圈,好像儿时在院子里聊天,等待除夕钟声敲响的那样,随便聊了起来。
“爷爷,那是什么山?怎么像一个老婆婆呀!”
“那叫公婆山,你看那两个山峰,像不像两位相对而坐的老夫妇。”
“公婆山,好美的名字啊!”
“明天你们可以去山上玩玩,这山不但名字美,山上的风景也很美。山顶上有一潭清泉,山上是密密的竹林和树,夏秋之际,漫山野果飘香。那可是我儿时的天堂!我们在山林里放牧,爬树,采野果,掏鸟窝,下水塘与牛共浴,神仙般过日子!”
聊至夜深,大家都有了倦意,回屋睡了。而我却依然精神得很,抬头望望夜空,它是那么宽广无垠,深不可测,多么像儿时在爷爷的“五峰斋”,苦思冥想,不知该画些什么,无意滴落到宣纸上的墨点。那是我创作最初的思考,而这创作这思考,不是正如这夜空一样,宽广无垠,深不可测啊!
塘里的鱼儿,在月的摇篮里进入梦乡,月光中,山上的婆婆与公公正在开心地斗着嘴,述说着故事,吟唱着歌谣给山里的孩子们听!
美妙的夜最适合思念,也最容易勾起人们的思念。思念一旦浮上心头,眼前的景物也随之朦胧了,诗意了,温柔了,好像一幅思念中的水墨画!
《市场报》 (2004年09月17日 第二十三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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