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橘色的梦（风月无边）

　　张翰轩

　　隐约见有条小船从古丈县那边渡了过来。雾气慢慢散去，红润的太阳拨开云雾，探出头来。古丈县仿佛还在睡着，美丽勤劳的姑娘却已经早早起了，背上背篓，带上一天的好心情，迎着清晨的薄雾，上山采茶去了。船儿愈渐清晰，湖面平静如少女梳妆用的镜子。船上除了水手，还有一个背着背篓的老婆婆，坐在老婆婆身边的是一个来旅游的青年，船的另一 侧是那青年的父母。我稍稍侧过头，想听听他们在聊些什么。

　　“婆婆，您是去芙蓉镇赶集吗？”

　　“恩。”婆婆很安详，脸上没有任何反应，似答非答。她两腿并拢，双手放在腿上，仿佛就坐在家中的床上。渡河水手是个身形瘦小的女人，动作干练利索，一点不逊于男水手。看到渡河人一脸的困惑，忙解释说：“她听不懂你们说的话。”

　　在女水手的帮助下，青年的母亲又问道：“您带了些什么东西去赶集？”

　　“茶。”

　　“我能看看吗？”老婆婆的动作有些迟缓，慢慢地取下身后的背篓，背篓里有一个黄色的大塑料袋，打开来，从里面取出两个小袋。

　　“就带了这么点吗？”老婆婆点了点头，弄得他们满头雾水了。在城里人看来，大老远来，只带了这么点货赶集很不划算。

　　“这两袋茶价钱一样吗？”

　　“不一样，”老婆婆手一指，“这袋贵一些。”

　　“这是明前茶吗？”

　　“现在还不到采明前茶的时候。”青年来了兴致，一脸兴奋，说：“我听说过明前茶，明前茶就是清明前后，18岁少女用双唇吻下来的嫩茶，因为费时费力，所以价值不菲。”

　　“您这茶能便宜点吗？”老婆婆平静的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笑容，摇了摇头。水手笑着解释：“这里的人是不讲价的，该多少钱就是多少钱，他们不懂得抬高价格，给你一个还价的余地，她说的价格，肯定是值这个价的。”

　　“您真是的，别又把城里那套世俗拿来，破坏了这乡间的淳朴。”

　　“我知道，我知道。”青年的母亲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芙蓉镇的码头已经泊满了船，赶集的人络绎不绝地向镇里涌去，想想，小小的芙蓉镇也许会被赶集的人填满了！船靠了岸，太阳也跳出了云朵，阳光洒在人们的脸上，每个人的脸上都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走进镇里，在著名的胡玉英小店，吃了芙蓉镇最有特色的米豆腐。坐在店外的长椅上，享受着美味的米豆腐，享受着金灿灿的阳光，享受着芙蓉镇蓬蓬勃勃的生活。与清晨的安静相比，小镇明显地热闹了许多。街头巷尾，人们开心地交换着物品，所有人的背篓里都装得满满的，沉甸甸的。孩子们兴许被这热闹的集日感染了，追逐着，打闹着。

　　经打听，找到一棵有几百年树龄却常年飘香的桂花树，就到集市了。小姑娘依偎在爷爷的背上，我朝她笑，她害羞地扭过头去。眼前是一片连一片的菜园，菜园是小鸡小鸭小蜻蜓的乐园。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隐约就可以感受到集市的喧闹了。

　　在一个气派非凡的大戏台前，有一片宽大的场地，昔日兴许是人们听戏的地方，而今已变成了一个繁华的集市。不管男女，还是老少，都背着一个背篓，背篓里的东西却不相同，有的装满绿油油的蔬菜，有的是刚刚买来的新款电器，有的背着一只探出头来东张西望的公鸡，有的妇女背篓里竟是一个正在熟睡的胖婴。每一个人都在集市上寻找着自己需要的商品，也都在寻找着自己的满足与快乐。

　　“妈，您要买橘子啊！”那个青年蹲下来问他的母亲。

　　“是呀！”

　　“别买，你不嫌累赘吗？”

　　“咱不带走，一会儿就吃了。”

　　“您这是什么橘子，个儿怎么这么小！”

　　“这是甜橘，自家种的，今早刚摘的，您尝尝，很甜的。”

　　“尝尝，我刚才尝了一个，可甜了。”母亲说着，递给青年一个。

　　“这合适吗？不会吃了就……”青年靠近母亲的耳边小声说。

　　“刚才你还在教育我，别太世俗，看你，顾虑太多了，快，别拒绝人家的好意。”

　　“您给来一斤吧！”卖橘的老农眼里充满了感激，高兴地往称里装橘子，称过之后，觉得不够，又往里添，添了称，称了又添，来来回回称了三四次。

　　“这的人真实在，我都觉得给的够多了，他还往称里添。”母亲感慨地说。

　　“也许是我们在尔虞我诈的环境中呆得太久了，别人对我们好都有些不适应了。”

　　“受不了别人对我们好，是不是一种病呀！”母子俩自嘲地笑了起来。母亲从袋子中取出一个小甜橘，小心翼翼地剥开，塞进青年的嘴里：“味道如何？”

　　“甜，真甜，像生活一样甜！”猛不丁我被一声嘹亮的歌声吸引，一打听才知道，集市上正在进行民歌比赛，十几个老太太坐在树阴下，愉快地对着歌。你一句，我一句，你问我答，谁对不上来就算输。光旁听觉得不过瘾，我也跟着哼了起来……

　　“梦到什么了，这么美，还唱起歌来了。”母亲盯着我笑着说。

　　我微微睁开眼，回了回神，才发觉原来是个很美很美的梦。我伸了个懒腰，回味着刚才的梦，不愿醒来地说：“我又梦到芙蓉镇了，又梦到咱们去芙蓉镇赶集的事了。”

　　它像是一个梦，一个如此真实的梦，一个让我徜徉在里面，不愿醒来的梦。在芙蓉镇金灿灿的阳光下，去寻找那棵常年飘香的桂花树，梦是甜橘色的，梦如甜橘一样甜！

　　《市场报》 (2004年09月10日 第二十三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