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县洪水之后

　　本报记者 童辰 王小妆

　　目击

　　9月6日夜，记者开始与重庆有关方面联系，根据在开县“前线”的重庆市政府副秘书长方佳军同志提供的路线，记者7日辗转近8个小时，到达开县。

　　进入开县境内，看窗外，飘扬在高压电线上的缕缕稻草告诉你，洪水曾经到达的高度。土砖累就的房子，在经历过1982年那次同样规模不小的洪水后幸存下来的，这次被更大的洪水清理了。到处都是淤泥，如果你小心些，能看见细细的沙。路是很难走的，好多处零乱地排列着被水冲下的石头。但开县县城的状况比记者想象的好多了，新城是漂亮而整洁的，全部进水的老县城，尽管偶尔能看见路边有垃圾，水已经退下去了，街市是热闹的，只是路面到处是泥泞，清洁工正在清理。记者询问过一位家在农村的王干部，他说县城的房子倒是没怎么倒，因为土坯房在1982年那次水灾中倒得差不多了。

　　“但是损失大，因为现在老百姓家当比过去多。受灾最严重的是两种人，一是穷人，一是富人。那些个体工商户，被淹掉50万、100万是很正常的事。”

　　比较1982年的那次洪水，王先生说，1982年那次，你人走了，东西放在桌上，水退了，啥事没有；这次不同，漂起来了。

　　据当时在场的另外一个也是干部模样的同志说，老县城水淹得最深的估计有4米多。他们的回忆是，洪水持续了约有10多个小时。

　　数据

　　9月7日20时举行的重庆市电视电话会议上，记者得到这样的数据：截至9月7日18时，整个重庆市有22个县区、383个乡镇、532万人受灾，因灾死亡34人、失踪33人、受伤2327人，紧急转移安置18．08万人。全市农作物受灾面积160．8千公顷，绝收44．7千公顷。损坏房屋29．07万间，倒塌房屋4．28万间。造成全市直接经济损失18．87亿元，其中农业经济损失4．61亿元。

　　而1小时后，在开县有关领导汇报会上，记者得到有关开县的受灾数据则是：死亡51人、失踪16人、受伤554人，直接经济损失13．1亿元。

　　副市长

　　按照通常的规律，大洪灾之后有大疫。一个副省级的干部在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赶到洪灾最前沿，一呆就是3天，而且似乎还没有马上离开的时间表，这就是重庆市副市长陈光国。记者见到他的时候，他的裤脚上都是泥，他和三峡建委一位姓卢的领导同志鞋也都成了泥鞋。他，正在对同样双脚泥泞的开县县委书记和县长提要求，告诉他们他在下面看到了什么和听到了什么。

　　需要插入介绍的是，从开县宣传部门得到的情况表明，开县县政府从上到下各个部门，在抗洪救灾中是尽力了的，也涌现出许多感人的事迹，这些在以后的报道中，我们会向读者报告。

　　但是，陈光国显然还不满意，“有的同志，在接到群众反应的情况后居然说，你们爱找谁找谁；有的地区，群众用比较有情绪的方式要求我下去看看。”

　　“我发现，在一些通了水通了电的地区，群众情绪好些；没有通水电的地区，群众就比较茫然。”

　　“如果通水管线有问题，就组织消防车给群众送水。”

　　“大水过后，群众的生活物资都让水泡了，给他们哪怕送三五斤米三五斤面，一瓶油，群众的基本生活就暂时解决了。不要怕平均主义，就是有几个人冒领，也没什么大不了嘛！”

　　“一定要让党员干部沉下去，分片包干。”

　　在场的卢先生补充：“要赶紧组织几十辆车运垃圾，反复拉反复运。这些垃圾会让人情绪烦躁，也不卫生。”“要组织消毒，特别是此后的高温天气，容易引发灾后疫情。”

　　从陈光国的谈话中，记者得知，又有3500床棉被、3500件棉大衣即将运抵开县。

　　陈光国给开县领导定了时间表，说：“可能还有群众不满意，要虚心听取，不要怕。”

　　也是好事

　　重庆市移民局的官员赵刚告诉记者：这次洪水是灾难也是好事。一是对开县移民新城的搬迁是一个促进因素；另外一个，就是对过去的一些政策可以进行调整。三峡蓄水到175米，夏季防洪水位定的是175米，冬季为了发电，水位是145米。这就产生一个30米的消落带，是一个环境难点。开县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本来准备修一个大坝。“现在看来，即使都搬到新城，也只有不到180米的海拔，这个大坝是有危险的。”赵刚还告诉记者，临江的水位都到过177米。

　　重庆市规划局蒋治郁副局长告诉中国经济时报记者，“不能建在洪水淹没线以下，那自然会受淹。但是换句话说，在江边的城市不可能不受淹的。10年、20年、50年、或100年一遇，像这次开县是200年一遇，那是一定会受淹的。主要是，江边的城市，你要有这种防洪的意识，意识是很重要的，在做规划的时候，这是一定要考虑到的。”

　　交通

　　就这次洪灾，我们还采访了多家重庆市相关部门。

　　重庆市交通委员会副主任 滕宏伟

　　中国经济时报：目前道路交通受损情况如何？

　　滕宏伟：现在还没完全统计出来，还没报到我这儿来。不过我们丁主任带着公路和区县交通部门人员这两天都在受灾现场防洪抢险、抢修。

　　中国经济时报：像这种易洪涝地带，当初道路建设时是如何考虑的？

　　滕宏伟：能绕道的一定过，不能的，在设计、规划、走线时就要考虑到，一般特大桥是300年一遇、大桥100年一遇、一般的道路是20年一遇。像这次洪灾，万州至开县的一座桥垮塌，这是50年一遇的大桥，碰到这种200年一遇，局部地区500年一遇的洪涝，也没办法，你不可能很多路都要建到300年一遇，或500年一遇，成本太高了，也浪费。

　　中国经济时报：那要怎样预防呢？

　　滕宏伟：我们有一个预案机制，每年我们都预留1000万元人民币作为防洪抢险资金，国道受灾受损要上报市交通委、国家交通部，省道要上报交委，县道上报公路局，上报完了马上检查垮塌情况，及时抢修。这一次我们交委准备拨300万元到开县进行道路抢修。

　　由于全球气候变化，世界各地洪涝灾害越来越严重，这跟人类活动频繁有很大关系，也是一个全局性的难题。这次川渝洪涝灾害，像开县200年一遇，局部地区500年一遇，受灾是比较严重的，这跟长江中上游整个环境破坏比较大是有关系的。但就开县局部地区来说，它的环境保护工作应该还好，植被绿化跟周边地区相比还是不错的，所以这种受灾很难局限于一个地方，它与大区域的环境变化关系越来越大。

　　环保

　　重庆市环保局副局长 王力军

　　中国经济时报：为什么这次开县的受灾特别严重？

　　王力军：首先跟它的地方特殊有较大的关系。这次受淹主要是旧城区，开县地处长江三峡工程库区小江支流末端，地势北高南低，小江回水后，它在内流，排水较慢，再加上县政府所在地（汉丰镇）海拔仅167米，三峡蓄水后，水位上升，旧城区就更低洼了，碰到这么大的暴雨洪涝，200年一遇，水一进来当然全淹了。

　　中国经济时报：从环境建设的角度来看，你们应该有一些预防措施？

　　王力军：这是一定的。老城区由于历史的原因，困难比较大，不过要整体搬迁了，主要是针对新城区的建设，我们加大了环保力度。建立污水处理厂和垃圾处理厂，并加强大管网建设。管网的作用主要是排水排污，是否畅通这很重要，有一些老管网流量很小，大暴雨一来，来不及排或无法排，很快就会造成回流受淹，像这次开县老城区受淹，这也是其中之一。建立污水处理厂和垃圾处理厂就能尽量避免民众把垃圾和污水直接倒入江里，污染水体。

　　中国经济时报：可人们经常在长江上看到大量的垃圾漂浮物？

　　王力军：是呀，特别是老城区，人多。像这种漂浮垃圾，洪涝过后是很危险的，它们在水里长时间浸泡，变软，易馊、易发，很可能引起大的疫情发生，这也是接下来我们应该注意的。

　　水保

　　重庆市水利局水保处，我们采访到的是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官员。

　　中国经济时报：现在大小暴雨都容易引起泥石流，而且损坏越来越大？

　　水保：发生泥石流、山体滑坡，主要是地质因素和重力的影响，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植被的破坏。我们中国植被破坏主要有三个时期：一是大炼钢时，大量砍伐树木；一个是1960年以后粮食不够吃，大量地开荒垦荒；还有就是现在的大规模土地承包、建设，造成大量的植被破坏和水土流失。

　　记者：现在重庆的森林覆盖率是多少？

　　水保：27．1％，高于全国的平均水平。但是目前植被破坏是很严重的，水土流失治理难度很大，阻力也很大，这也是全国的普遍现象，行政干预太大了。像我们重庆今年下了几个文件有一定的力度和效果，但还是很难。目前只有东南沿海部分地区财力较宽裕，水土流失治理慢慢上轨道了，全国70％的地方都不行。

　　中国经济时报：现在陡切坡的治理有没有比较好的办法？

　　水保：这要进行科学研究，掌握一定的技术和规律。前几年我们进行过一些研究，并用围移桩这种简易的设施在武隆一些地区试过，有一定的效果，但现在三峡工程起来后，这已不属于我们分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