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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特约记者 张一帆／文
Giant Robot是两个出生在美国的亚裔大学生办的一本独立杂志。在几乎没有投资的条件下，创刊号是在复印机和钉书机的协助下出品的，印数二百四十页。和所有的独立杂志不一样的是他们的主题不是艺评、乐评或是政治幽默，而是“亚洲流行文化”。设想十年前，还没有网络和中国这两个热点，而日本的经济已经陷入萧条。“亚洲流行文化”的内涵可
能只包括日本的漫画和香港的功夫片。在美国主流社会中，这个短语没有什么意义。而就是那个时候，刚从UCLA(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念完了英文文学的Martin Wong(王)和东亚研究系毕业的Eric Nakamura(中村)从破产的公司那里买来了一些廉价的家具，开始在Nakamura家的隔壁办杂志。
GR关注的内容在过去十年逐渐地给“亚洲流行文化”这个词赋予了内涵。王和中村两人虽然都不会讲自己祖先的语言(中文和日文)，可是他们的文化触角却相当的发达。早在美国人还没有发现吴宇森、DJ Kid Koala、村上隆为何许人也的时候，GR首先给美国读者带去了他们的专访。除了推荐，GR还成功地帮助了Uglydolls、David Choe等亚洲艺术家事业的起飞。虽然此前亚洲文化还没有跨种族的吸引力，但GR的读者却不全是生活在美国的亚洲人，过半的GR迷其实都是美国的非亚裔居民。通过这些对亚洲文化最敏感的读者，GR将美国读者带到了亚洲生活和文化的最前沿。
随便打开一本GR，你可以看到日本漫画人326专门创作的封面(Martin说选326只因他的漫画只在日本国内出名)一篇香港导演舒琪的专访；日本作家小池一夫的介绍；韩国人崔正化的艺术作品；怎样“骇”到你的X-Box；中国人如何战胜哥伦布，日本最新的全自动豆腐机等等。GR的视角通常徘徊在前卫的当代文化和后现代的消费文化之间。偶尔，GR也给读者提供一些历史，他们常用调侃的语气给美国人补一补亚洲历史课。
十年过去了，Giant Robot现在的发行量从240份到了4万多份。虽然这个数目在美国高度垄断的杂志行业中不值一提，可是作为一本独立杂志，这已经是一个奇迹。况且一本杂志的影响力不是仅以发行量来衡量的。在过去的十年中，文化交流使亚洲和美国逐渐靠拢，美国的主流社会逐渐接受了亚洲文化的影响，周润发成了家喻户晓的明星，村上隆设计的小花朵也印到了无数LV的皮包上面，而GR刊登的一些历史题材的文章，比如六七十年代美国的Yellow Power Movement(黄皮肤力量运动)。Martin和中村也被邀到了包括哈佛、斯坦福、杜克、UCLA等等大学的演讲台上，他们的文章成了许多涉及亚洲的大学课程读物。
谈到亚洲文化在美国的地位，这本杂志的创办人Martin在接受我的采访时说：“比起十年前的美国，现在你可以看到更多的亚洲文化：《卧虎藏龙》、成龙和《骇客帝国》等等。可是美国也有类似黄威廉这样的笑话。亚洲的东西仍然被主流边缘化和类型化。我们长远的目标是使非亚洲人渴望亚洲的文化和生活方式，就像现在许多主流的美国白人小孩儿追求黑人文化一样。”“在中国也一样，”我说，“不少年轻人被黑人的文化吸引，比如说唱乐，可是他们大多是寻求快乐的最大化，思想并不丰富。”Martin似乎理解我的意思：“我没有谈论中国的权利，可是我可以想象中国现在开始有一些年轻人想当享乐主义者，也不为什么，就因为他们现在有这个自由。可是我猜想时间会使这些人成熟。看看西方的朋客和说唱音乐，也都经过了‘雷蒙’合唱团和‘糖山帮’的过渡才有了‘弗格齐’(Fugazi)和‘公敌’(Public Enemy)这些在思想上更有挑战性的乐队。至于年轻人是认同白人、亚洲人还是黑人文化，只要他们自己舒服就好了。”
“美国主流媒体现在动不动就提‘亚洲流行文化’，”中村有些得意地说，“可是这并不代表亚洲就真的酷起来了。虽然最近亚洲出来的东西酷了不少，可是GR仍然是百里挑一地选材，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帮助了亚洲文化变得更酷。”
我依然不解的是GR介绍了很多出自亚洲的消费品，这些东西真的能像激进、反制的朋客们一样酷吗？中村告诉我：“我们希望读者看了我们的文章以后能思考他们究竟喜欢买什么东西，而不是把自己贴在最‘时髦’的东西上。对于酷与不酷，我们还特意不仅仅报道最新的东西。例如我们在旧货市场上发现了一张被人遗忘的少女乐队专辑，我们就去找她们来聊，诸如此类。”中村显然不同意我对朋客的看法，他接着说：“酷是一种心理状态。我认为一些东西很酷，别人可能不同意。朋客是一种生活方式，它可以存在于任何一个时间和地点。你不必非得看上去像一个朋客。几乎任何事情都可以是‘朋客’的。相反，原来的‘朋客’如今成了一种被商业化了的音乐类别。”这个时候Martin插了进来：“消费文化也可以是酷的，共产主义文化也不变得酷了吗？我就很喜欢毛主席像章，被它给人带来的力量震惊。酷有时是瞬间的，后来变得主流，而有的东西永远是酷的。”
GR对亚洲文化的推广也是向多方面发展的。2001年GR在洛杉矶的Sawtelle区开了一个商店，卖的都是GR平时关注的亚洲酷玩艺儿，据说刘玉玲就很喜欢光顾。2003年中村还在同一条街上开设了画廊GR2。中村承认GR的风格在过去十年中有明显的变化，随着两位编辑的成长，杂志越来越多地对当代艺术和推动亚洲艺术家发生了兴趣。在GR2，中村说他可以策划自己喜爱的艺术家的展览，开派对，使GR变得更立体。现在GR2正在举办GR的十年展。同样是去年，GR还在旧金山的Upper Haight区开设了GRSF，也马上成为了一个明星和百姓都热爱光顾的小画廊。今年夏天，GR计划在洛杉矶开他们的第一家餐厅，为喜欢GR的人推荐亚洲美食。
在被问到为什么GR没有选择在加州以外开店的时候，中村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他没有搬家的渴望，“美国的流行文化是95%无聊的东西来衬托那5%的酷，而那5%大多都在东西海岸。”在Martin看来，比较起东海岸发达的出版业，加利福尼亚显得更消闲，况且每年有无数的导演、乐队和艺术家往来洛杉矶，“在这里，他们更放松，也许我们可以和采访对象聊得更长”。虽然现在GR的事业已经多元化了，可是他们却没有向商业化发展，而是凭着自己的爱好，做想做和有能力做的事情。在GR2开的派对也大多是一个小圈子的聚会。GR现在的出版队伍现在也只有四个人，中村和Martin，加上一个几乎是义务服务的设计师和一个签约的摄影师。GR团队甚至有些害怕自己的成功，因为这样他们也许会被人认为变得“严肃”和“成熟”。Martin自豪地说GR的员工现在都有了医疗保险和一份收入，可是显而易见的是，他们都有一本自己热爱的杂志来掩护他们想追求的生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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