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西都安县：农村客运管理进退两难_滚动新闻_财经纵横

广西都安县：农村客运管理进退两难

http://finance.sina.com.cn 2004年09月03日 09:28 中国经济时报

　　日前，记者接到有关群众的反映，都安特大交通事故后，地方政府采取一些举措，给当地群众出行带来极不便。记者对此进行了调查。但是在调查过程，记者心中是沉甸甸的，因为了解到：接二连三的特大交通事故给不少的家庭带来不可挽回的灾难和悲痛；当地政府吸取教训，严加管理又给当地群众出行带来不便，管理部门对此深感无奈。都安交通事故实际上凸现了目前欠发达地区农村客运交通普遍存在的一个突出问题：严管，老百姓出行有困难，不管，容易出安全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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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问题看似容易，其实解决起来非常难。假如都安是一个经济发达县份的话，就可以把弯弯曲曲的道路修得更直一点，更宽一点，在容易出事故或危险地段增加更多的护栏杆。假如都安经济发达一点的话，可以录用更多的交通管理人员，特大交通事故也许可以减少很多。但是现实是都安是一个国定贫困县，经济基础十分薄弱。要想从根本上解决这一问题，就必须统筹城乡发展加快地方经济发展的步伐。

　　都安是个案，但是却带有普遍性。与都安同是一个地区的东兰县一名分管交通安全的副县长曾跟记者促膝交心地谈过一段话，他说：“我这个官帽挂在屁股上。”对此记者有点不解，你这个官不是当得非常太平吗？他说，你不知道，现在东兰不少地方农村路状差，交通工具陈旧，人货混装现象突出，超载屡禁不止。如果严格管理话，老百姓出行解决不了，如果不管的话，一出事故，负责任肯定是我。这是多年前他聊的一段话，记者对此一直记忆深刻。也许东兰县目前的状况已经改变。

　　在广西不少的地方也存在这一类似的问题。我们期待针对农村交通管理面临进退两难的问题能引起更多人的关注。

　　本报记者甘剑伟李银雁

　　8个月3起特大交通事故

　　2004年8月7日上午8时15分，一辆车号为桂Ｍ80696的中型普通客车，从广西河池市都安县百旺乡往都安县城方向行驶，在都安至拉烈线32公里附近下坡转弯处，车辆失控驶出路面，坠入68．8米高度的山崖，造成12人死亡，2人重伤，5人轻伤。而在此前，2004年1月13日下午2时许，一辆车号为桂ＭＡ3138的大客车从广西都安县城往金城江方向行驶至都安县五竹乡五垌村时，正在上坡的客车与迎面驶来的中巴客车发生刮擦，大客车翻下80米深的山沟，造成15人死亡、3人重伤、8人轻伤；2004年6月26日上午，一辆车号为桂Ｍ80507的大型客车从广西都安县板岭乡往广西宜州市方向行驶，至都安公路加永线45公里附近，车辆方向失控，翻下道路左侧的刁江，造成21人死亡，14人受伤。

　　据了解，广西都安县辖22个乡镇247个行政村，63万人，全县12个乡镇57个行政村通4级公路，10个乡镇190个行政村通等外公路。从2004年1月13日到2004年8月7日，在不足8个月的时间，在同一个县境内，竟然发生三起特大交通事故，造成48人死亡，32人受伤，这一现象全国罕见。

　　是谁制造了悲剧？

　　在记者的调查中，几乎所有的交通运输管理部门都认为，造成事故的原因都是车辆驾驶员的问题，是安全意识淡薄的驾驶员违章行驶，导演了这一幕幕的人间悲剧。

　　从广西都安县交警大队对事故的认定来看，2004年“1·13”事故：占道几何中心线行驶，没有减速靠右行驶；“6·26”事故：客车底部非法增装了两片钢板，车辆左前钢板弹簧第二片卷耳突然断裂，导致车辆前桥左端后移，造成方向失控，致使车辆驶出路外翻入刁江中。核载39人，实载56人；“8·7”事故：车速过快，措施不当。都安县交警大队一位负责人告诉记者，3起特大交通事故的发生，问题都是出在驾驶员身上，而且都是坠入河中或翻下山崖。“1·13”事故的驾驶员刚接手车辆6天就发生事故；“8·7”事故的驾驶员则是事发前3天临时顶替的司机。此外，“8·7”事故的客车4年更换了3名车主7名司机，其中第二任车主莫慈是2003年8月5日将车转让给第三任车主李伟的，事发时仍未办理过户手续。

　　据了解，“6·26”事故发生后，曾引起都安县政府极高的重视，各部门都进行了整改，严防交通事故的再发生。但还是防不胜防，时隔不久，“8·7”特大交通事故就发生了。交通执法部门一位人士告诉记者，都安县是个交通事故大县。至于交通事故的统计数字，他不愿透露，他只是说，我们压力很大。另一位说，很累，经常为处理交通事故疲于奔命，有时这边还没搞清楚，那边又来了事故。

　　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多的交通事故？为什么不加强管理严防事故发生？有关部门给记者提供了这样一组统计数字。都安县各部门组成了十个交通执法小组，其中的3个执法小组从7月1日至7月19日就发现共有45辆车超载：大客车3辆，中巴车15辆，农用车10辆，余下为三轮车摩托车。其中核载32人的大客车载客77人，核载10人的中巴车竟然载客50人，核载5人的农用车也不甘落后地载客25人。数字触目惊心。更有甚者，一些农用车今日超载被扣证，明天仍继续超载行驶。

　　无疑，违章是频发事故的原因，但为什么违章车辆屡禁不绝？记者对都安县的车辆营运情况进行了调查。在车站、运输管理部门了解到，目前，全县拥有机动车辆23196辆，其中营运客车204辆，小型客车703辆，年内完成客运量195万人次，客运周转量12823万人公里。在客运市场中，非法营运的车辆和合法经营的车辆一直进行着竞争。前者主要由微型面包车构成，据不完全统计，目前进行非法营运的这类小车共有200多辆，主要的线路是从村到乡镇，或从乡镇到乡镇，其次是一些三轮摩托车，一些农用车“不务正业”，也加入到载客的行列，这些车辆不但非法经营，更为可怕的是在崎岖的山路上严重超载，或人货混装。另外，城镇公交车已逐步开到乡下，在减少各种交通规费的情况下以最便宜的车费与营运班车争抢客源。由于以上因素对班车的营运市场冲击较大，运费很低。一位挂靠车站经营的车主说，她经营的线路是从都安到宜州这条线，从车站买票上车是24元／人，出了站揽客，旅客给了10元或8元也可以上车，还要揽多一点客人，车开快一点才行，否则，赚不到钱。

　　在“安全行车的源头”都安县汽车站，记者了解到，由于“市场的需要”，都安县的运输公司也进行了改革，采用承包经营和挂靠经营两种方式，就是把公司原有的车辆承包给职工或其他人去经营，收取一定的费用，或者是由车主买了车，交一定的管理费就可以以公司的名义进行经营，目前，都安县汽车站挂靠经营的车辆有40辆，承包经营的有38车辆。这两种经营方式直接的后果是难以统一管理、全程管理，汽车出了站，超载超速等情况经常发生。

　　据了解，作为营运车辆重要管理部门之一的都安县运输管理局，面临着这样两个难题：一、职权有限，工作人员只能在车站和征费稽查站开展安全稽查活动，不能在其他公路上有效地打击“三无”车辆和其他违章行为，给安全带来管理极大的隐患；二、经费太少。在调查中记者了解到，目前，都安县运输管理局共有22名工作人员，其中5名是有着工人指标的人员。

　　对此，河池市运输管理处却不予承认。管理处工作人员认为都安县运输管理局的经费由河池市运输管理处直接拨给，且是按人头给的，17人每人每月710元，包含工资、办公费用等一切费用，如不够用请自筹。但是都安县运输管理局的人士告诉记者，710元一个月既要养家糊口又要办公是明显不够的，因此，他们只好通过对违章车辆的罚款上交县里又由县里按70％的比例下拨的那一点钱来养活一帮人。而另外一个交通安全主管部门都安县交警大队也表示都安面临一个警力不足的困难，由于线长面广，违章行车的情况防不胜防。

　　险峻、低等的公路情况是引发交通事故的另一原因。都安县位于桂西北的大石山区，都安县县道干线等到外公路有8条共333．46公里，此外，还有不计其数的村屯公路分布在千山万弄之中，这些公路技术等级低、质量低，且多挂在半山腰上，或者是一些从山脚到山顶的回望路，路况复杂，特点是多陡坡、弯急、路面狭窄、临江或临崖、没有防护栏。常年在这些路上营运的一位车主告诉记者，在这些坑坑洼洼的路上行车成本很高，因为车辆磨损严重，经常出现故障，要不断地维修，否则，车子很容易带“病”工作。正是在这样的公路上，有1881辆营运的车辆，其中营运大客车11辆，中巴53辆，货车110辆，农用车190辆，多功能拖拉机1111辆，小型客车406辆。覆盖13个乡镇137个行政村4518个村民小组65293户32．6万人。

　　为何会出现这样的路况？记者在都安县交通局调查时，一位副局长说，都安县是全国有名的贫困县，一年可用的财政只有5000到6000万元，资金非常困难，自2002年以来，都安县政府对其中的三条等外公路共52公里，投入资金520万元进行改造，但等外公路的改造费用，他们的最低预算是25万元／公里，而现在实际是10万元／公里，在大石山区修路成本高，10万元／公里的等外公路改造费很难达到预想的效果。

　　严管带来新问题

　　“8·7”特大交通事故发生后，都安县交警大队长覃英冠因此引咎辞职，都安县政府也进行了交通大整治，其中有对班车的班线进行了调整，记者在该县交通部门看到了一份由都安县的上级广西河池市发出的《转发关于贯彻落实河池市加强交通安全管理遏制重特大交通安全事故的十条措施的通知》（河运管字〔2004〕138号）文件，其中第三条决定：从2004年8月10日起，凡在等外路运行的26座以上（含26座）的大客车一律暂停运行，等待重新调整线路。原因是等外线路不具备大客车安全运行条件。根据这个决定，都安县对在等外公路运行的4辆大客车进行停运。在调查过程中，记者接到了河池市所属的宜州、大化等地车主、群众打来的电话，对河池市的这个决定表示不满。

　　根据河运管字〔2004〕138号文件的决定，河池市运管部门责令了43台26座（含26座）以上班车停运，目前，这些班车除少数服从河池市运管部门的安排重新走等级公路班线外，大部分车主目前还在等待。河池这一做法的确给当地老百姓出行带来了极不方便。

　　记者在都安县运输管理部门和交警大队调查时，两个部门同时认为，在实行交通整顿过程中，的确存在一个安全问题和群众出行难的矛盾，他们在交通整治执法过程中经常遇到这样一种情况，在打击等外公路非法营运微型面包车时，坐在车上的群众都说是车主的家里人，或者是亲戚，不是花钱坐的车，而是坐亲戚或家里人的车赶集走亲戚。然后车主反问执法者：难道我家里人坐在我的车上也算违法？由于群众不合作，取证困难，打击非法营运车辆的成效不高，但同时也说明了一个问题：群众为什么不配合，是因为他们出行困难，把这些车收走了，他们只好走路赶集了。

　　在记者的调查中发现，河池市进行交通治理之后，该市境内一些道路如大化到板升、都安到宜州之间的线路及环江的龙岩、驯乐、明伦等之间的客运班车已基本停运，出现了这些地方的群众无车可乘、群众往返难以解决的情况，当地群众表示强烈的不满。“6·26”特大交通事故发生的线路加脉至板岭一线，原来走这条线路的班车几乎都是26座以上的班车，由于这些大客车已停运，目前只有一部19座的中型客车在运营，远远不能满足群众出行的需要，非法营运的车辆和执法者打游击，一些出门群众只有在凌晨二点左右偷偷高价乘坐非法营运的车辆出行。“原来坐班车从加脉到板岭只需要5块钱，车多很方便，现在如果坐专门搭客的摩托车，则需要120元”，当地一位张姓老百姓告诉记者。当记者问这么高的车费也会有人乘坐时，他说：“急的时候不想坐也得坐了。”

　　针对运力紧张、群众出行难的问题，河池市运输管理部门倡导购买19座以下的小型客车运营，但目前响应者不多。“如此下去，这些地方的交通水平将回到肩挑人扛走山路的年代”，河池市运输部门一位人士担忧地对记者说。

　　在调查中，被停运的班车车主反映了三个情况：一是质疑河池市有关部门这一做法是否合法。他们认为，他们当初也是通过合法的途径申报班车运营线路牌，并且得到运输部门的批准，取得合法的经营权，现在中途叫停，是没有法律依据的，这些班线路段在上个世纪60年代都开通了45座的大客车，现在又说不宜走26座以上客车，强制他们停下来，让人想不通；二是不公平。车已停运，稽征、税务等部门照收不变。一位车主说：“交通规费交了但不退还，6月份都扣了我的线路牌，我已经不能运营了，却还要收我7月份的交通规费，我的保险的其他一些费用已经交了，现在不是因为我的问题而歇业，这些费用却不退还”；三是停运以后的出路问题得不到很好地解决。都安县一位车主对记者说：“责令我们停运，但是要给我们一条出路，因为这些有的人是通过贷款买下来的，如果没得经营，我们还能活下去吗？我们找过县里运输管理部门，县里的有关部门说去找市里的有关部门，市里又说找县里的，他们在踢皮球。”

　　对此，都安县交通局一位领导承认，在这些被停运的车辆的一些交通规费问题的处理上出现各部门之间协调不够好的情况，“但是，收这些费用是交通稽征等部门的，他们不退费，我们也没有办法”。对于在安排的出路问题上运管部门在踢皮球这一事，河池市运输管理部门一位领导则给予否认，他说，对这些被停运的班车，我们是有政策的，一是他们可以选择一条市辖区内的等级公路的班线，二是可以把原有大客车换成小客车，在原来的等外公路上运营，三是所有这些被停的客车车主，来选择新班线和申请购买小班车的时候优先办理，特事特办，不存在“踢皮球”的现象，只是他们对我们的前两项政策不予接受。

　　在调查中记者了解到这个问题产生的原因是：车主不愿意把班车调到新的班线，一是在那些班线上原有的车辆已经很多，运力基本饱和，现在都涌到这些班线去，会引发新一轮的恶性竞争，新老车主之间会产生严重矛盾，甚至会造成社会的不稳定；二是原有车辆设备不好，比如说没有空调设备，竞争力不强，在同等的价格下乘客不喜欢坐，三是许多老线路的车主都是原线路上的本地百姓，就在自己家门前经营，熟门熟路，有相对固定的客源，走新线路则没有；车主不愿换成小型客车，主要原因是近年贷款买的客车，报废则尚早，更新则因此时这些车辆已基本无卖方市场，卖的话价格损失大，贷款负债难以解决。一些车主表示，他们可能采取集体上访、打民告官的官司两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