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驼刺（风月无边）

　　张翰轩

　　从乌鲁木齐赶往敦煌的路上，一种有趣的植物吸引了我。这种周身带刺，株与株之间保持着距离的植物，让我深感佩服，在如此干燥的戈壁上，它们能够生存下来就是一个奇迹。

　　我好奇地向导游打听，“请问，这是什么植物？”

　　“骆驼刺。”

　　“戈壁上也能生长出植物？”

　　“什么样的土地就长什么样的植物，戈壁滩多是盐碱地，因此，能适应盐碱地的植物，多是些根深叶小甚至无叶的植物。”

　　“只有骆驼刺吗？”

　　“不，还有红柳，芨芨草，所木芽，它们与骆驼刺并称‘戈壁四宝’。”

　　望着眼前这一株株骆驼刺，我心中不由地恐慌，这种恐慌已不是第一次了。车子在凹凸不平的公路上颠簸着，道路两旁没有房屋，没有树木，没有任何阻碍我目睹眼前这片荒芜的景物。我甚至怀疑是不是到了某种尽头。

　　“这里的沙化很严重吧！”我感叹。

　　“这儿可不是沙化，而是荒漠化，沙化和荒漠化是两个概念。”导游解释。

　　我慢慢想起学过的地理知识，隐约记得“荒漠化”这个词，只是那时“荒漠化”并没有让我感到恐慌。

　　“荒漠化有什么后果呢？”

　　“环境越来越恶劣，植被越来越少。”

　　“有什么办法治理吗？”

　　“我不清楚，听说，一味的治理，效果并不好，可能还会加速荒漠化。”

　　蜷缩成一团的骆驼刺，每株与每株之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距离的疏远，看上去，让它们脆弱无助，倔强得近乎荒诞。就连它们身上象征着生命的绿色，也因这种疏远而绿得毫无生机。

　　“骆驼刺为什么不能聚到一起，结成一个绿网，共同对抗这种荒漠呢？”

　　“因为它们都带着刺！”

　　“带刺？”我惊奇。

　　“它们身上都长满了刺，相互之间谁都不能靠近谁，刺不是伤了别人，就是刺了自己。”

　　“为什么这么做呢？它们不是同胞吗？”

　　“同胞！”导游诧异地说，“这就是生存法则！”

　　“生存法则？”

　　“在同一片土地上，这些植物需要同一个太阳的普照，需要同一片水源的滋润，别看它们这样渺小，这样的委曲求全，其实它们的‘野心’大得很。这种生长在戈壁中的植物，根大都又深又密，尽可能多的摄取地下稀缺的水。它们在地表上相互之间的距离有多大，就说明它们的根霸占的地盘有多大，它们为生存而拼争，怎么会亲近呢？”

　　“骆驼刺的心是不是向往亲近呢？只是环境不允许罢了。”

　　“这种想法太单纯。它们将自己隔离开来，绝不容忍谁去靠近它们。”

　　“骆驼刺挺自私的，也挺自利的。”

　　“这也不能全怪它们，环境逼的，逼得它们懂得了什么是生存，什么是残酷，它们只能保护自己。”

　　“这是为什么呢？”

　　“荒漠化难道只是威胁戈壁吗？没有那么简单，骆驼刺的心灵也许同样面临着荒漠化吧！它们心中的绿，也许因为环境的改变受到了影响，它们不能要求环境来为它们改变，它们只能随着环境的改变而改变。”

　　这么一说，再看看戈壁中艰难生长的骆驼刺，被风一吹，颤颤巍巍的骆驼刺，我仿佛感受到了它们的尴尬，它们的可怜，它们的无可奈何。

　　“您天天看到这样景象，不难受吗？”

　　“哎，人常说‘山间一天，人间一年’，我这是‘导游做一天，别人干一年’。其实每个人活着都不易，我们所经历的事，面临的处境，哎……不说了。”导游勉强挤出了一个微笑，扭过头去看窗外的骆驼刺。我也默不作声地把头转向了窗外。

　　…………

　　临别的时候，我们拉钩许愿，相互祝福，无论世间如何变化，环境如何变化，还是要保有心灵的一条底线，莫要做那骆驼刺。

　　《市场报》 (2004年08月20日 第二十三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