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属心理问题

　　飞行物体·王尔山

　　第一次见到谢淑丽是在秋天的广州，当时她刚刚结束访问行程，准备从广州经香港回美。这个有着中文名字的美国女子曾在克林顿政府担任副助理国务卿，也是政治顾问的最高级别，她说，再要晋升，比如去掉一个“副”字，就得提交国会审议通过。

　　政治顾问是我临时起的译名，她作为精通汉语的美中关系专家也不知道应该怎样翻译，只能解释说这是美国政府邀请专家加盟的一种做法，由各部门直接任命，中国没有对应的职位。

　　当天我问了她一个当时觉得相当正常，事后看来有点不妥的问题：你觉得作为女性会不会面对更大的压力。

　　她说没有，只有一件事勉强可以跟性别歧视沾边，当年她跟她的先生都在一所大学教书，有人以他们是夫妇为理由拒绝考虑给她教授职位，她决定辞职，她的先生也很支持，一起离开。

　　为什么没有考虑起诉学校？我问，美国人不是很懂得运用法律保护自己的么？

　　不，她说，她可不打算一辈子作为受害者活着，她不要那种意识，那种叫做“受害者意识”的东西，它只会扰乱她的视线，影响她的判断力，所以她选择离开，从头开始。

　　但现在她可以报仇啦，她说，因为她可以把那所学校的名字说出来。

　　她确实这么做了，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微笑。

　　而我之所以意识到我提的问题有点不妥，就是因为她提到“受害者心理”，我的问题实际上也是源于这个东西，已经先入为主，假定女性就是要受欺负的，无论做什么都要比男性多付出一些代价。

　　但这不是她在我们的谈话中第一次提到这个名词。在谈到心理因素如何影响国际关系的时候，我说网上差不多定期就会出现关于日本希望在中国造铁路而实质却想了解中国地质状况的讨论，她说她也听说了，但她觉得这属于政治多疑症，是“受害者心理”在作怪，那些情况若要了解犯不着扯到铁路上去。

　　美国不是也有人反对一家公司在家门口投资港口建设吗，我说，因为那家公司有香港背景，他们担心港口会落入共产党手里。

　　都一样，也是胡说八道，她干脆利落地说，典型的政治多疑症。

　　可惜当时没有追问一个问题：9·11发生之后美国的首批反应之一包括关闭南北两道边界，这算不算政治多疑症？要知道当天他们对谁是袭击者还完全摸不着头脑，却采取了这个针对外国的举动，表示他们认定威胁来自海外，是外国人干的。

　　不过就算真是这样也还可以理解吧，俗话说“站着说话不腰疼”，人家那会儿兵荒马乱草木皆兵的，哪里就能保持头脑清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