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孟复：民营企业如何获取充分信息

　　第一访谈

　　本报记者　吴雨珊　张逸之　北京报道

　　工商联底下的行业协会多了，民企就不会盲目，有一个组织，它就能够明辨形势。但这样的组织现在还太少，我们希望得到国家民政部门的支持。

　　所有的民营企业家都在等待一个声音，来自全国工商联的声音———在宏观调控进入“有保有压”阶段的关键时刻。

　　8月9日，民营企业的“当家人”，全国政协副主席、全国工商联主席黄孟复接受了《21世纪经济报道》的专访。

　　偌大的会客室宽敞而明亮，黄孟复的观点亦是鲜明而犀利，说到激动处，不时挥动右臂，五指蓄力微张，在空中划出一道雕刻般的弧线。“私人财富是社会财富的重要部分，而且它（比公共财富）更为节约、更为高效，更能创造更多的财富。”他说。

　　进入工商联之前，黄孟复曾任职于江苏省人大、南京市政府；更早的时候，他在江苏省南京钢铁厂工作了24年之久。身为“党和政府联系非公有制经济人士的桥梁和纽带”的全国工商联的主席，无论就调控本身还是调控下的民企而言，黄孟复皆感触颇深。在承认部分民企存在盲目投资的同时，他指出，过热的一个重要原因在于民企能够获得的市场信息极度匮乏，而解决的途径是成立行业协会或是商会，“工商联的会员有3000多家，有行业商会和同业公会，但还远远不够。”

　　民企信息不充分

　　《21世纪》：有分析认为，宏观调控的出发点并非针对民营经济，但在实际结果上对民营企业造成了非常大的压力和影响，你认为民企为投资过热承担的代价与其责任相称吗？

　　黄孟复：我前不久也提出过这一观点，我认为宏观调控对民企既是挑战也是机遇。宏观调控实际上针对还是投资过热。我认为，总体投资过热和局部行业投资过热实际上是并行的。至于投资过热中民企起了多大作用，我自己分析中国的投资实际上有几大块，有国家与地方政府的投资，有国有企业，还有外资、民营资本。就这五种投资内容，加在一起大干天下。因为我现在手里没数据，我不能说哪一种是主要的。

　　从结果上讲，我们了解到现在中央层面没有说宏观调控是一刀切，更不是一刀切民营企业。但是市场经济观念和体制转化的落后，使很多地方实际上造成见了民企就切一刀，这种情况是有的。

　　《21世纪》：不能否认的是，部分民企的确存在盲目投资行为。

　　黄孟复：从个体投资来讲，民企应该比国企有效率，逐利是它的本质，不是钱生钱，它干嘛投资呢？但是，在当前信息不对称的条件下，民企又是盲目的，你逐利，他逐利，我逐利，大家都逐在一个点上了，就会产生过热。所以对民企应该怎么样既鼓励又引导，这是政府要研究的一个问题，要给它们一些明确的信息。

　　《21世纪》：工商联能够成为企业获得这种信息的纽带吗？

　　黄孟复：民企现在唯一的“婆家”就是工商联，可是我们也不能对每一个企业，300多万家私营企业，怎么对得起来？所以我们想把民企组成行业商会，或者是成立地区的商会，将来地区开会，我们把中央的信息，把大家对市场的认识，在一起探讨，就是所谓的企业家沙龙。

　　《21世纪》：这些行业协会或者说商会的作用如何体现？它们的意见能通过工商联反映到上面去吗？

　　黄孟复：现在每个行业，国家的行业协会联系的基本都是国企，所以我们民企就想成立自己的行业协会，大家传递信息，学习中央精神，同时制定一些行业自律的东西。现在是市场经济，企业的信息渠道应该是多方面的，我们可以通过行业协会、商会等各种渠道，把它们组织起来。实际上，工商联从（上世纪）50年代以来就是行业协会、商会组成起来的，本来我们就有这样的功能。

　　说到政策建议，比如说全国工商联住宅产业商会，人民银行一出房地产贷款政策以后，他们立即开会，马上形成一些意见，然后征求一些专家的意见以后，立即通过我们向国务院上报了，他们关于国家房地产政策的意见都反映了。

　　《21世纪》：到目前为止，工商联组织成立了多少家行业协会？

　　黄孟复：一共有3000多家，但还远远不够。我觉得工商联底下的行业协会多了，民企就不会盲目，有一个组织，它就能够明辨形势。但这样的组织现在还太少，我们希望得到国家民政部门的支持。比如说一业一会，有纺织协会，其他的就不许成立，其实纺织涉及的领域何其多，钮扣协会、鞋带协会、袜子协会、衬衣协会、西服协会、领带协会，一个纺织协会能管得了那么多那么细吗？

　　工商联现在正在建立新的行业协会、商会。我觉得行业协会、商会发展充分，是市场经济成熟的一个重要标志。前不久我在中央的一个会也谈这个观点，我说行业协会和商会的成熟是政府转变职能的试金石。我们政府一天到晚喊转变职能，我说有些政府转变职能是假的，因为有些职能在市场运行中是少不了的，如果没有培育接棒的人，政府的职能转了，就产生了缺位，出现问题还得政府出来解决。所以说，中介组织是市场经济发展成熟的一个重要标志，也是政府转变职能的试金石。

　　行业协会如何帮助民企

　　《21世纪》：你曾在钢铁行业工作多年，而钢铁业也是此轮宏观调控的重点，我们的钢铁业协会为什么没能帮助企业规避盲目投资的风险呢？

　　黄孟复：钢铁业的行业协会有一个什么问题呢？我们国家的钢铁行业大部分都是国企，所以钢铁行业协会基本上还是延续着当年冶金部的模式，有些领导就转成行业协会的领导。纺织部、机电部等也都转成一些协会了，它们是以从上到下这样一种组织模式形成的，和我们现在提倡的，由下面自发成立的，由企业家当会长的行业协会还是有差别。现在工商联成立的协会原则上都是企业自发，几个龙头企业当会长、副会长，你当两年，我当两年，大家轮流当。工商联既不出人也不出钱，只进行业务上的指导。

　　现在的钢铁业协会也在改革，而且我觉得它们也起了很大的作用，但是本质上讲，它们主要贯彻一种上对下的东西。我们的做法是把下面的意见往上递，然后把上面的意见通过这个组织往下灌。现在会出现一个什么问题呢？就是钢铁热的时候，钢铁协会没有发出足够的信息，仅仅遵循国家的一些信息要求限产，使价格能往上走，结果哪家都不停。所以这种办法对市场的引导作用不强，分析市场的能力不强。

　　《21世纪》：工商联会不会组织自己的钢铁行业协会？

　　黄孟复：我们正在筹建一个民企为主的，或者是全国工商联的钢铁企业的商会，因为现在民企在钢铁行业里面也不少了。

　　《21世纪》：目前一些民企在收购国有的钢铁企业，这方面有什么成功的案例吗？

　　黄孟复：现在最成功的就是复星收购南京钢铁厂，因为我以前就在南京钢铁厂工作，有亲身体会。我问南钢现在的领导，复星收购了你们以后，你自己觉得和以前有什么区别没有？他们跟我讲的一个问题很值得深思：我在厂里当领导的时候，最头疼的就是机关干部，但是民企来了以后，一下子精简了30％的干部，以前减一个处长、减一个一般干部都难，你要做思想工作。这个就是改革，效益大幅度上升，内部管理水平比更高了，和国企完全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