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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正对待自己的学生、不损害学生利益，不能行事如奸商，这要求对大学再低不过了，低得近乎讽刺。而接受高额教材回扣，却要学生全额付费，不论是否有人截留私分了回扣款，都低到这讽刺性标准之下了。
肖雪慧
三月份，成都高校曝出教材腐败大案，该案牵涉多所大学，涉案者数十人。据7月14日《成都晚报》一则消息披露，案件已经进入审理阶段。
权力失控导致的腐败现象太多，腐败名目层出不穷，已经让人练就见怪不怪的功夫。可教材与腐败挂钩，而且挂钩处是理应作为知识圣殿为世人保持一方净土的大学，还是难免吃惊。
我国图书价格虚高，既坑害读者又给以权谋私者提供了搞腐败的机会。这两方面问题尤其突出地表现在大中小学教材上。以大学为例，每所学校学生少则数千多则上万甚至数万，每个学生每学期必须购多门课的教材。虚高的图书价格给了教材用书巨大的暴利空间，令图书经销商和一些高校教材主管部门眼红。不过，盯住教材暴利的这两方，书商是有求于高校教材主管部门的一方，为了打入一所高校，必须使出浑身解数，参加招投标、给出高比例回扣，甚至行贿。有的学校付书款之前要求书商必须先预付回扣，霸气可见一斑。高校“教材腐败”就发生在这类交易过程中。然而，虽说这种不正当交易过程以回扣为核心，但目前由成都率先展开的整治高校“教材腐败”并没有针对回扣这一丑陋现象本身。这大概一则因图书回扣现象在我国高校实在太普遍，二则在与书商交易上以及回扣去向上远比收取回扣性质更恶劣的问题冲淡了回扣本身的腐败性。这更恶劣的问题主要有主管者收受书商贿赂以及私分、截留高额教材回扣等。
回扣大致有两种去向。一是全部留在教材部门形成小金库并截留私分（或小部分上交学校大部分私分）；二是学校和教务处共同支配。“教材腐败”实际上把第二种情况排除在外了，这就大大缩小了高校教材问题上的腐败面。这种“手下留情”也体现于公诉机关在高校图书腐败“第一案”日前开审时使用的措词上。某高校教材科长截留、侵吞了教材供应商返还给学校的回扣款，个人还收受了供应商一笔回扣。公诉机关认为该科长个人收受供应商回扣构成受贿罪；截留、侵吞供应商返还给学校的回扣，则是“以侵吞手段非法占有公共财物”。后一认定给回扣款冠以“公共财物”美称，传递出来的讯息是：只要没有截留私分，收取回扣就是正当的。其实，回扣款成“公共财物”，收取回扣何止正当，简直就有功——不是增加了学校的“公共财物”吗？但“公共财物”说不仅使回扣现象正当化，还把没有得到供应商所返还回扣款的学校塑造成利益受损者，教材回扣的真正受害者——广大学生却被彻底隐去了。
纵然所有读者都受书价虚高之害，但比起一般读者，学生受坑害最大。如果说一般读者遭遇的是出版与销售渠道的暴利合谋，那么，在学生身上谋教材暴利的除出版与销售环节之外还多一个校方。书价过高，一般读者好歹可以在买与不买之间自主选择，不受出版者与销售者强制；即便买，一般也可按惯例享受一定比例折扣优惠，少挨一点宰。可学生们在教材用书上是挨宰没商量！学校规定的教材，学生既没有买与不买的选择权，也不可能像自主买书那样多少享受一点少挨宰的“优惠”，而必须按虚高的定价全额付费。出版、销售方和学校三方就这样利用教材每学期狠宰学生。在每半年一轮瓜分教材暴利大蛋糕的这三方中，学校以回扣形式分得的那一块非常可观：从书商手里直接购书，回扣比例最高可达图书定价的30％；即便经新华书店直销渠道购书，书店给教材这种大批量购书的优惠折扣也不是小数目。
近日《南方周末》报道“学生欠钱，学校扣证”，说学生如果欠学费、住宿费，会被学校扣留毕业证、学位证、派遣证、户口迁移证这四证。报道未提及书费，但实际上高校同样实行“不缴齐，不发证”。鉴于我国大学学费过高、国家又没有为经济困难的学生提供获取贷款的畅通渠道以至“申请贷款比中彩票还难”，这种情况下，以欠学费、住宿费为由扣证已经很不合理。但此种不合理较之以欠书费为由扣证，倒还有些许合理性。书费未缴齐而被扣证的学生恐怕多半不知道，自己四年间每年两次必须缴纳的书费中有一部分被学校侵吞了，侵吞比例最高可达30％，自己却可能因为远低于这被侵吞比例的“欠书费”被学校扣留证件，不能顺利就业。
始自滥评职称、特别是给行政干部评职称的高校大规模腐败，再被教育产业化释放出来的贪婪推波助澜，已经渗透到各个环节。如此现状下，无论谈及大学“树立标准、展示理想、坚守价值”的传统使命，还是推进民主和社会公正等新使命，都因反差太大而显得陈义过高。但公正对待自己的学生、不损害学生利益，不能行事如奸商，这要求对大学再低不过了，低得近乎讽刺。而接受高额教材回扣，却要学生全额付费，不论是否有人截留私分了回扣款，都低到这讽刺性标准之下了。
行文至此，一个更恶劣情况不能不说。某些地方教育行政部门为了加入分利行列，僭越职权插手教材的选择，弃优质教材不用，另行组织人马编写，靠行政手段强行推销。结果，学生挨宰不说，还被强加了一些学术水准大成问题的“教材”。
由教材暴露出来的高校和教育行政部门的问题，不过冰山一角。但事关众多学生切身利益，全面整治不容延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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