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观调控：能否做到区别对待？

　　本报记者 李慧莲

　　宏观调控之下的地方经济

　　7月13日上午，在大西北的炎炎烈日下，王竣华站在位于新疆奎屯市开发区里的那片早已挖好的地基边上，指着堆放的基建材料对中国经济时报记者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 二期工程才能继续开工呢。”

　　王竣华是新疆天基钢铁有限公司的四大股东之一、董事、经营总经理，他所担心的二期工程是天基公司下一步发展的重要依托。在宏观调控的2004年，正处于限制发展行业的钢铁项目基本被冻结，这家由四个民营企业家在2002年投资2亿多元、2003年11月建成投产的民营企业自然未能例外。

　　新疆奎屯市市委书记牛正夫说，银行贷款一停，我们的好多招商项目，比如常州投资一亿元的项目，因贷款拿不到，只好停了。一些在建项目也基本停下来了。奎屯经济技术开发区管委会副主任刘陆军说，一些建成项目因拿不到流动资金贷款，正常生产也不能顺利进行。

　　奎屯市市长助理、建设局长胡兵对记者说，奎屯市的一些上水、下水、公共交通、集中供热、垃圾处理等项目也受到了影响。“我们主要是想依靠城市建设来拉动经济增长，吸引周边的投资。但是投资来了，水供不上，电用不上，热用不上，垃圾到处都是，肯定不行。”

　　记者在采访中还听到地方官员们对调控手段的一些困惑：如何将行政手段与市场手段结合起来？米泉市委书记周炳文说，比如说在金融方面，按规定地方银行信贷地方政府不能干预，但银行要发展又需要地方政府支持。支持和干预如何分得开？

　　奎屯市委书记牛正夫说，现在资本、劳动力等生产要素是市场配置，土地这个生产要素却是国家计划配置。项目投资来了，但土地是国家计划配置，批不下来，该怎么办？这个问题值得探讨。

　　能否对西部地区区别对待

　　“中央的宏观调控政策无疑是正确的，但是对于不同地区、不同行业还是应该区别对待，如果就那么一刀砍下来，肯定有很多问题。”奎屯市委书记牛正夫的语调很平和，但他提出的却是个大问题。

　　牛正夫说，尽管中央在制定政策时一再强调不要一刀切，几乎到了三令五申的地步，但在基层很多地方，实际执行时基本上是不讲特殊性、一刀切下来的。

　　7月13日，在奎屯市，具有20多年地方工作经验的牛正夫在接受中国经济时报记者采访时说：“保护土地事关中华民族发展的长远大计，是解决吃饭问题的关键，这项工作应该而且必须做。但问题在于宏观调控应该区别对待，适时适度。像在我们这里，到处都是戈壁滩，它既不是农用地更不是耕地，能不能那样限制？从招商引资方面，我们项目也立了，地也划了，国家一调整，全停了。”

　　牛正夫一再强调，保护耕地问题是毫不含糊的，但是对于不同地区应该区别对待，对于像奎屯这样周围基本都是荒地、戈壁等非农用地的地方，国家应该给予更灵活的政策。同时也应该赋予地方政府一定的职权。

　　对土地问题有同样感受的米泉市委书记周炳文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跟牛正夫说的话如出一辙：国家对土地的使用进行限制确实是必要的，他曾到东部地区考察过，那里有些地方几乎都没有耕地，全盖厂房了，中国这么大一个国家粮食完全依赖进口也不行。但对于新疆来说，这么大的面积，特别是有很多荒滩、荒地，不能成为绿洲的地方，这样的地方应否与东部的土地按同一政策对待有待研究。

　　“企业到离市场这么远的地方，花这么大的本钱，又没有其他方面的实惠，谁还愿意来建厂？这有可能使我们好不容易拉来的项目进行不下去。”

　　提起米泉曾与石河子市竞争纺织项目后来被迫退出的事，周炳文至今仍有些耿耿于怀。“人家的地是早就批下来的，我们根本没有竞争优势。想不放弃也不行。”

　　对于贷款方面的调控政策，地方官员们也有些疑虑。周炳文说，紧缩银根，从全国来讲是非常正确的，但是把新疆和内地一样对待，这样做就等于把这里的企业扼制在摇篮之中了。但对内地来讲就不同了，调控有可能只是让它们喘口气，休息一下，以利再战。

　　记者在新疆几个企业采访时听说，企业的贷款尤其是流动资金贷款基本上都停了。当地个别银行甚至明确说，今年只收不贷。当地的企业尤其是民营企业对此感受颇深。米泉的五江兴华实业有限公司副总经理肖志海说，因为需要的流动资金贷款贷不出来，需要引进的新设备等事情已停下来了。奎屯的天基钢铁有限公司经营总经理王竣华称，企业目前的运转全靠自有资金，压力特别大。

　　周炳文说，“应该看到西部与内地的悬殊很大，拿江苏的张家港来说，它的经济实力新疆的一个州都比不上，我们只能相当于人家的几分之一。苏州一个地区就相当于新疆、甘肃和青海三个省区的经济总量，国家调控一下人家感觉不太明显，但对我们来讲可能几年都翻不过身来。因此，中央政策的实施一定要区别对待。”

　　希望国家政策能区别对待，新疆人还有另外一个理由：“从全国来讲，有经济过热的问题，但是对新疆来说，还说不上是过热，热都谈不上，应该说是偏冷。现在要与那些的确过热的地方一样开始降温，而调控后引起的停顿可能需要用很长一段时间才能重新升温，这种影响可能不是一年两年的事，可能是一届政府的事。如果不能很快调整，很难说当地经济发展会出现什么样的停滞局面。”奎屯市市长助理、建设局长胡兵说。

　　从区域上来讲，新疆的投资者也呼吁国家的政策要有所区别。天基钢铁公司的王竣华说，华东、华北地区钢铁企业的密度确实大，但是在新疆地区钢铁企业是较少的。我们觉得新疆要搞开发，应该从资源开发开始，吸引外资到这儿来搞高科技有些不现实，这里的技术、人才、市场条件都不太具备。我们跑到这儿来利用当地的钢铁资源把这一块搞起来，不是头脑一热就搞了，而是做过仔细的市场研究之后才决定投资的，要不然，几个亿的血汗钱，谁舍得瞎胡搞？再者说地方经济靠什么来发展？原来这儿就是一片戈壁滩，自从我们来了之后，这一片全带起来了。国家对此应该有所考虑。

　　牛正夫说，总之一句话：国家的宏观调控是必须进行的，但调控力度、手段与区域应该有所区别，不应一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