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新男性”

　　据说，有人将如今的男人按层次分成了“现实男性”、“理想男性”和“新男性”。我这个蠢男人一直不想像一头猪一样活着，所以总难免愚蠢地对现实有所不满，不时蠢蠢欲动，希望活得像一个人。而这“三男论”却兜头喷了我一身冰水，令我产生了极大恐惧和沮丧：“现实”的男性当然龌龊，远远落伍；就是想猛追“理想男

　　性”，也不赶趟儿；最重要的乃是出“新”———比理想还要新的多，如此才能变成 一个莫测高深的“新男性”。不知道当年提出“新女性”口号，呼喊妇女解放时，其“新”是一个什么概念？是否比理想还新？会不会不但把缠小脚的村妇吓跑了，也令一大群像娜拉那样的太太无所适从？

　　而我看了“三男论”设计者———某调查中心发表的一项调查报告（见《南方周末》），却觉得他们不过是故作惊人之语罢了。你道他们给“新男性”列出的必备条件是什么？原来是“尊重女性”或曰“懂得取悦女

　　性”；“富有”；“事业上比较强势”；“懂得事业与休息之平衡”种种。如此陈词滥调，其中大部分，恐怕在18世纪，也算不上新吧。围绕这些条件，被调查者被诱导纷纷吐露高见：“新男性应该有一个稳定工作”，“应该做创业家”，“是家里的顶梁柱”，“要让女人过上体面生活”，云云。这不还是重复十足的陈词滥调吗？而“顶梁柱”、“让女人”如何如何，这类侮辱和歧视女性的男权意识及言语，甚至散发着腐臭之气，何“新”之有啊！你把一个美女“包”起来，令她住洋房开香车玩

　　宠物，她也挺“体面”呢。

　　现在的问题是，如上所论，很多人恐怕连做一个“现实男性”，也不能。比如他们发育之时闹饥荒，上学之际闹下乡，工作了又闹下岗，你让他们如何去富有？缺乏富有，便不能做家里的顶梁柱，不能令女人过上体面生活，那么纵使柔情似水，他们对女性的尊重和取悦，也都是苍白的、跛脚的、尴尬的、没有结果的，犹如鲁迅笔下的涓生之于子君。

　　如果男人各有了一份工作，他们当然应该努力做到“在事业上比较强势”之类。于是，刘德华和比尔·盖

　　茨便成为被调查者心目中数一数二的“新男性”代表。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调查报告以略带不屑的语气说：“自以为是新男性的324人中，280人的月消费额在1500元以下。”调查者的结论是：“新男性……更接近于实力、品质与个性魅力三合一的一种人格。”但是实际上，他们眼中的“新男性”，说到底是以富贵（富即财富，贵即地位，二者合成所谓“实力”）附加名气而铸就的———因为品质或许没有经过昭示和检验，而魅力的来源和被认可则令人疑惑，比如，谁知道刘德华和比尔·盖茨是如何

　　“懂得事业与休息之平衡”的？

　　调查主持者说，如果有人对上面调查到的这个现象产生“不快情绪”的话，那只能说明他们“对社会的安排不舒服”。这话再一次点到了问题的实质———旧男性把自己成不了“新男性”的责任，推到了“社会的安排”上。在获取功利的欲望破灭后，他们吃不着葡萄说葡萄是酸的，并且拉不出屎赖茅房。看来这样的男人，别说“新”了，简直就是渣滓。

　　总之从上面的调查结果，我暂时看不出有什么“新男性”———我没有见到不和众嚣、富有主见之男性；我没有发现执著于个性尊严和人类价值而坚守信仰之男性；我没有感受到有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的男性的存在。真见了这样的男人，哪怕他们生活在社会边缘，“月消费额在1500元以下”，无法令女人体面并得到她们的欣赏，更为上流人士所不齿，我也认为只有他们才配称新男性———如果有这样一个美称的话。

　　（30G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