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海升：背水一战现生机

　　日前，一场持续了3年多的中国苹果汁企业状告美国商务部裁决不公的国际官司终见分晓，美国商务部根据美国国际贸易法院的终裁，签署了修正后的反倾销令，陕西海升鲜果汁有限公司等5家中国苹果汁企业，将来出口美国的产品关税为零。

　　中国企业就美国政府的不公裁决上诉到美国法庭，最终打赢了官司，促使美国政府修改反倾销令，这在中国企业应诉美国反倾销的历史上还是第一次。

　　陕西海升鲜果汁有限公司是中国苹果汁企业“反倾销战”的始作俑者，在5年的时间里，这家民营企业被迫为生存而战，并在反倾销诉讼中不断发展壮大，不仅保住了原先的美国市场，还赢得了2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市场份额。2003年，海升对美国的苹果汁出口量达到了反倾销诉讼前对美出口量的10倍。

　　陕西海升鲜果汁有限公司总经理高亮说，在这场旷日持久的“反倾销战”中，我们的收获的确不小。

　　“退缩显然是没有出路的”

　　“1998年8月，我到芝加哥参加美国苹果协会召开的会议时，听说该协会准备起诉中国苹果汁企业。协会找了个律师，把近几年中国苹果汁企业的出口情况以及中国苹果汁在美国的销售价格做了调查，发现中国苹果汁销售价格下降趋势非常明显，从最高时每吨2200美元的价格一路下跌，低的时候只有500多美元一吨。”

　　“刚听到这个消息，我很紧张。当时海升的果汁几乎100％销往美国。如果不应诉，就意味着我们将退出美国市场，企业生存都成了问题；应诉吧，连从哪入手都不知道。可既然我们是出口企业，就注定要与‘洋人’打交道，学会打‘洋官司’是我们的必修课。为了生存，我们没有选择，只能应诉，退缩显然是没有出路的。”

　　“中国在反倾销诉讼中常常会遇到这样的情况：人家都已经立案了，咱们还不知道情况，还不知道涉及哪些企业，然后就得赶紧登报寻找这些企业，因为诉讼中律师的费用非常高，找不到这些企业，费用就没有着落。如果应诉的企业少，负担不起律师的费用，想应诉也没办法。这也是导致反倾销诉讼中中国企业常常陷于被动的一个原因。根据美国商务部的反倾销诉讼条件，诉方必须达到本行业一定的比例，美国苹果协会要联合本国的苹果汁企业需要一个过程。另外诉方需要筹集足够的资金请律师，律师做文件等也需要时间。所以，几乎是在诉方美国苹果协会准备起诉我们的同时，中国的苹果汁企业也行动起来了，这是后来应诉成功的重要条件。1999年2月，在中国食品土畜进出口商会的指导下，我们聘请了美国打反倾销官司经验比较丰富的格林菲尔德律师事务所的布鲁斯律师，来代理反倾销应诉事务。”

　　“美国人对数据的考核是非常细致和严谨的，从苹果的收购价、水电费、果耗比到人员工资、收入账目等等，一句话，把苹果变成苹果汁再到每个消费者的手中，凡能涉及的到所有费用他们都要调查。2000年6月，公司通过了美商务部的核查，取得了12．03％的较低税率。”

　　“任何事情都要按规则办”

　　“打美国的反倾销诉讼有几个阶段，首先是立案阶段，然后是美国商务部阶段，接下来就是世贸组织或美国国际贸易法庭阶段。韩国、日本等国的企业也常会被美国起诉，但这些企业基本上是在立案阶段打官司，他们往往会请许多律师游说，花钱不多，效果却很好。美国是高度自由贸易化的国家，本国自由贸易的声音，或者说消费者的势力有时候比本国产业的势力大，如果能将这种势力调动起来，发挥出来，对美国商务部裁决的影响是很明显的。美国商务部的裁决规则是，谁的势力大、影响强，就向谁倾斜。美国有个强大的院外集团，美国苹果协会和我们打官司的时候，动用了20多个州的参议员联名给政府写信，这就是一种政治影响，用压力迫使美国商务部来保护本国的苹果汁企业。”

　　“美国每年从国外大量进口苹果汁，一旦反倾销，美国的大进口商如可口可乐、雀巢和百事可乐等就会有很大压力，因为反倾销后，他们的采购成本将会大幅增加。这些公司原则上都不会同意反倾销。争取他们的支持，然后让他们再到国会去游说，这样产生的力量可能要比苹果协会或者是苹果商的力量大得多。这些力量一旦发挥出来，立案的可能性就会大大减少。现在我们和韩国、日本等国的企业打反倾销诉讼的差距在于，韩国和日本的企业工作是做在立案前，充分调动起美国强大的自由贸易的力量，比如媒体、院外集团，此外还有消费者和进口商等。而中国打反倾销诉讼基本上是在ＤＯＣ阶段，也就是美国商务部阶段，这时美国商务部就要查企业成本、查销售价格，然后确定谁作为第三替代国。如果第三替代国选得不好的话，就可能会全军覆没。这个阶段打官司非常辛苦。”

　　“美国认为中国是非市场经济国家，价格制定有中央政府计划经济的色彩，不是依照市场供需关系形成的价格，认为其价格不能支持成本。美国认为印度和中国的经济发展状况相似，被美国苹果协会推选第三替代国，作为价格参照，而印度的苹果汁出口价格很高，对中方企业显然不利。我们推荐的国家是土耳其，如果当时裁定为土耳其的话，我们应该获得零税率，但美国商务部最后裁定第三替代国为印度。我们认为美国商务部在初裁中有偏袒本国企业的行为，决定继续上诉。我们联系了国内苹果汁行业的另外8家企业，联合把美商务部告上了美国国际贸易法庭。2003年的11月，美国国际贸易法庭裁定美国商务部的裁决有偏差，商务部把裁决作出了调整，9家中国苹果汁企业中，有5家获得零税率，另外4家降到3．83％的低税率。调整后，有60天的上诉期，上诉期内没有企业表示反对，调整后的裁决自动生效。结果我们赢了。”

　　“在实践中我们体会到，任何事情都要按规则办，反倾销应诉也是如此。不懂就要学习，特别是向专业人士学习。中国企业打反倾销官司一定要学会保持平常心，不要畏惧，美国企业利用本国的法律来保护自己，这是游戏规则的一部分内容，既然消灭不了，就只好去适应。适应了以后，没准谁输谁赢，这是国内企业走向国际市场的必修课，也是想成为国际化企业必须学习的内容。”

　　“学习并且适应是唯一的路”

　　“1998年，海升的果汁主要出口美国，美国反倾销诉讼以后，我们开始考虑市场多元化的问题。结果是，这场官司不仅‘逼’得我们保住了原先的美国市场，还‘逼’得我们赢得了欧盟、加拿大、澳洲、日本等2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市场份额。以往过分依赖美国市场的经营风险大大降低，企业也不断发展壮大。1998年公司的出口额是270万美元，此后每年都在不断增加，2003年，我们的出口额达到了2550万美元，预计2004年可以达到5000万美元。除了苹果汁外，现在我们还做梨汁，下一步还准备做桃汁。苹果香精、苹果渣做的饲料也都是后来开发出来的新品种。我们的市场和产品结构正在进一步多元化，抗风险能力也越来越强。”

　　“经过这次挑战后，我们有了应对国际贸易规则的经验。中国在改革开放的过程中有一些计划经济的东西，但是国外一些大企业不是一样适应规则，进入中国市场了吗？一方面，这些国外企业呼吁中国进行市场化改革；另一方面，他们也发现，等改革完成了，他们介入中国市场的最好时机就会错过。所以很多跨国公司再强大，到中国来发展也同样要适应中国的市场规则。学习并且适应是唯一的路。同样的，要进入美国市场，也要适应人家美国的规则。对游戏规则了解得多了，才能更好地适应国外市场，国际竞争能力才能更强。”作者：刘喜梅 刘海昌作者单位：经济参考报文章来源：经济参考报发布日期：2004-4-1星 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