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两讲一答案

　　国际金融报记者 安明静 发自北京

　　1993年的诺贝尔经济学奖被授予了美国的两位经济史学家，其中一位是建立了包括产权理论、国家理论和意识形态理论在内的制度经济学奠基人道格拉斯·诺斯，另一位是擅长用数理工具重新诠释过去的经济发展过程，从而树立了一门新的经济史研究方法的罗伯特·福格尔。

　　2004年6月21日，福格尔第二次来到北京大学作讲演，他依然用了与三年前相同的问题作为演讲的结尾：“假设新兴工业化国家能够以每年6%或者7%的速度继续增长一个时代。这是否意味着技术领先地位将从西方转移到东亚或者东南亚呢？”

　　“我的答案是，并不一定。”令人沮丧的是，第二次的北大之行，福格尔的结论并没有改变。

　　GDP的漏洞

　　这次讲演，福格尔在他的老观点中加进了新的论据：经济增长的性质已经发生了重要的变革，GDP指标已经不能全面地反映和涵盖经济增长的内容。

　　这位因把数理工具引入到经济史研究而获诺贝尔经济学奖的学者越来越发现，经济问题不能简单地用传统的指标进行衡量。

　　福格尔认为，由于技术技能的进化，使消费结构发生了巨大变化：表现在闲暇时间的增加，卫生保健以及教育方面支出的增加。如果将这些因素都考虑进来，以美国为例，按照福格尔估算，过去一个世纪中美国经济的年增长率几乎能够翻一番（从每年1.8%到每年超过3%）。

　　他进一步指出，如果采用传统的标准来衡量增长，美国2000年的真实收入比1900年的水平增加了6倍。然而，如果采用调整过的衡量标准，美国现在的真实收入就比1900年的水平增加了20倍。换句话说，当前美国所有的商品和服务中有70%并不包含在可度量的经济之内。

　　这里首先需要对“闲暇”的概念作一说明。因为他对我们理解美国生活标准的改变有着重要意义。

　　正如爱尔兰剧作家乔治·伯纳德·肖所说：“劳动是做我们必须做的事情；闲暇是做我们喜欢做的事情。”福格尔认为，闲暇不是懒惰的同义词，实际上是指令人满意的努力工作形式。为了避免混淆，他将“工作”一词解释为它的生理学含义，即一项需要超出新陈代谢能量的活动；将主要以谋生为目的的活动称为“谋生工作”；对于纯粹资源性的活动，即使偶然能够带来一定收入，也称为“资源工作”。

　　科技的大规模发展使人们用于谋生工作的时间大量减少。如果当额外的闲暇时间被按照工人工作时间所挣的收入来衡量的时候，福格尔发现，食品、衣服和住房，过去占总消费的四分之三，现在在富国仅仅占12%。另一方面，闲暇从总消费的18%上升到67%。

　　另外，福格尔认为，导致GDP指标不全面的一个原因在于没有考虑到产出质量的改进，特别是对于卫生保健和教育方面产出的计算。

　　他指出，保健和教育部门中大多数的重要进展由于国内生产总值而被忽视了，这是因为这些部门的价值是由投入而不是由产出来衡量的。现在一个医生的一个小时并没有被认为比半个世纪前一个医生的一个小时更加值钱。根据他的估计，如果合理度量的话，卫生保健部门的改进至少是卫生保健成本的两倍，但是这样的计算方法还无法被应用到国内生产总值的计算中。

　　变化影响经济

　　除此之外，福格尔指出，经济增长性质的变化还对家庭和经济体的产出分配带来了深远的影响。在20世纪最后60年中，产出中的实物产品占主导的现象以一个越来越快的速度消失了。现在资产的主要形式已经不再是房屋、机械等实物资产，而是经济学家称为“人力资本”或者“知识资本”的劳动技能。

　　在这种变化下，统治了上个世纪大多数改革运动的平等主义议事方式，即以实物再分配为基础的现代主义议事方式被取代。后现代平等主义议事方式所强调的并不是货币收入的分配，也不是食品、房屋、或者耐用消费品的分配，而是强调精神方面或非实物资产方面的分配公平。

　　尽管实物商品的分配仍然存在着明显的不均等，但是在富裕国家中，最难以处理的是精神方面或者非实物资产方面的分配不公。正是这种非实物资产的规模和质量，决定了个人和商业体在竞争市场中以及普通人生活中的成功与否。

　　精神以及非实物资产上占有的不平衡已经导致了严重的社会性和经济性问题。福格尔认为，要解决这些问题需要各种各样的新型教育项目和教育体系来指导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们，这些项目不但要依靠政府，还需要动员大批的精神上丰裕并且准备提供帮助的人。

　　科技推动发展

　　我们再次回到文章开始的那个问题：“为什么东亚或者东南亚这些新兴国家即使保持每年6%的速度持续增长一个时代，也未必能够使技术领先地位从西方转移而来呢？”

　　除去经济增长性质的改变导致了GDP指标的局限性外，福格尔一直未改变的观点是：因为信息、生物化学、基因工程、以及能源工业等领域中的新技术是由基础科学知识的水平推动的，所以关键问题并不仅仅是新兴工业化国家能够以多大的速度培养出一大批高级科学家，还要取决于这些科学家能够多么迅速地发现科学研究中具备最优前途的新领域。

　　罗伯特·福格尔

　　（RobertWilliamFogel）

　　福格尔教授于1926年出生于纽约，1948年于康奈尔大学获学士学位，1960年于哥伦比亚大学获硕士学位，1963年于约翰·霍普金斯大学获博士学位。曾任教于美国罗彻斯特大学、剑桥大学和哈佛大学。1981年至今任教于美国芝加哥大学，担任华尔格林美国机构杰出服务经济学教授、人口经济研究中心主任、经济系教员和社会思想委员会成员。

　　《国际金融报》 (2004年06月25日 第七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