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叶延滨／文
有个同事，家有千金，从小娇养，不觉快到了三十，仍在过幸福快乐而且美好的小资生活：泡迪厅，逛商店，买燕莎打折的过季名牌。和临时男友全世界旅游进行一次次的蜜月实习。书包里总是放着王菲的照片和余秋雨教授的正版图书。这种中国新女性的生活方式，头两年让我的同事高兴，认为女儿有教养。再过两年让我的同事骄傲，认为女儿有情趣。又
过两年让我的同事犯嘀咕，认为女儿太讲品位了。到这两年让我的同事着急，认为女儿实在像烫手的山芋了。
我劝他：“如今是现代社会，儿女的事情，让儿女们做主，什么样的日子都是过。也许你的女儿过的正是最现代最女性最完美最自主最无可挑剔的生活！”他恼怒地看了我一眼，看得我汗毛都竖起来，好在有多年交情，他只是说：“你没有一个快三十岁的女儿放在家里。不知道现在的世界，三十而立，立的是一道生死牌！”
听他说得如此严重，不由得放下架子，虚心地问一句：“我怎么没听说，你在哪张报纸上看到的？”“这是情场的‘潜规则’。”呜呼，我只读过吴学者的讲历史官场的潜规则，怎么又冒出来个情场潜规则？我不做声，摆出愿听教诲的姿式，等待他吐出一声“哎”来！
同事看了我一眼，认真考虑后认为，我并非懂了装不懂，便“唉”地一声开讲了：
“三十而立，这是古人讲的，古人都是男权主义，这个而立不是指女人。我就给你讲一讲，三十之后，男人和女人的区别吧，记好了，说得不对，你批。第一，三十岁的男人，能熬到这年头还没有结婚，有大出息，岁数越大，附加值越多，身价越高，身后的姑娘越多。女人过了三十，你就说上天去，对象就是不好找，当然也有离了婚的，死了老婆的，哪怕那个男人是个大官是个巨商，不就成了二手货了嘛？（我内心批判稿：这是把女人当商品的观念造成的，不成立。）第二，过了三十的男人还独身，其实也没闲着，叫钻石王老五，那是有本事的意思。过了三十的女人还独身，一百个有九十九个说是有毛病，只是不开口当面说。（我内心批判稿，这是世俗观念。当然，大家说起来，常用这种口气：这姑娘没什么毛病呀，怎么还没对象？唉，习惯势力太可怕。）第三，三十岁的男人犯错误的心理原因是：下一个，肯定比这个好！于是总
是向前看，以为最好的在后面。三十岁的女人犯错误的心理原因是：唉呀，当初哪一个多好！总是回头看，总是初恋情结，于是越来越对面前的这一个失望。（我内心准备的批判稿：男人多花心，女人重旧情。看来好事变坏事，坏事变好事，老一辈常在搞政治运动时说的道理，在这儿用上了。）第四，三十岁的男人，越有本事，对异性越有吸引力。三十岁的女人，越有本事，异性越是不敢有非分之想，尊严有了，地位有了，爱情却没有了。（我内心准备的批判稿：这都是时尚娱乐节目惹的祸，电视上那些有本事的女人，一般来说顾不上家，顾不上老公。比方说，前些日子，我耐心看完了《国家公诉》，是因为对斯琴高娃演的检察长十分喜爱，一身正气，无私无畏。只是如果要找这个老婆检察长，恐怕都难有这愿望。公德不等于私情，没办法。）第五，三十岁的男人有了坏念头，就是人们常说的坏男人的三大愿望：升官、发财、死老婆。男人出事，都栽在这三点上。三十岁的女人嫁不出去，也会出现三个坏念头：当研究生、当留学生、当女权主义者。头一条是学校误导，大学生找不到工作，就接着读研究生，读了找不到，接着读。找对象不是找工作，读留学生也等于换个市场。最后找不到了，干脆给这个男权主义的社会对着干？！（我内心准备的批判稿：他一说女权主义，我所有的想法都没有了，我记得我最近的与女权主义某教授对话的收获，就是不要多嘴。我发言中引用一位女作家的话，说女人与男人有不同的地方，每个月需要几天休息的日子。我没有用“月经”这词，毕竟在会场。我的话音刚落，一位女士就给我一通儿女权主义的炮击：女人有几天休息？谁给我们休息？中国女人有休息吗？我们不止要休息！我们要这个世界的一半，一半的政府长官，一半的工作权利，一半的家庭权利，所有的一半！我没回答她的挑战，我觉得她完全可以要求一半的世界。只是我想用孙中山先生的话回答她，孙先生说的不是一半，他说：世界上如果没有女人，就失去了百分之五十的真，百分之八十的善，百分之百的美。但我没说，因为孙中山是男人。）老叶啊，你说我将来养个女权主义在家里？唉……”
于是，我听到这里脱口而出：“你给你女儿讲，孙中山先生说过，世界上如果没有女人，就失去了百分之五十的真，百分之八十的善，百分之百的美。”同事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你这是什么药方啊！？”（18G7）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