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改制 “红帽子”贻害无穷华源新乡 “赌”政策低调开张

　　本报记者刘树铎乔国栋 河南商报记者杨波

　　在河南省新乡市胜利大街上，一栋很不起眼的写字楼门楣上挂着一块很不起眼的牌子，牌子上写的是“华源中原医院管理有限公司”，这块牌子是今年4月18日挂上去的，从某种程度上说，这样的“外表”与中国华源集团的实力相比多少显得有一些“低调”，而事实上，无论是新乡市政府方面还是华源方面，在接受记者采访的时候比这更加“低调”。

　　业界人士却忘不了4月18日这一天：中国华源集团下属的华源生命产业公司与河南新乡市政府合作组建的“华源中原医院管理有限公司”正式揭牌，该管理公司一口气接收了新乡市属的五家医院：市中心医院、市第二医院、市第三医院、市妇幼保健医院和市中医医院。

　　以合资公司的形式，同时对新乡的五家医院实行股份制改造和经营管理，用华源方面有关人士的话说是“在全国医疗卫生体制改革中可谓罕见”。

　　“因为罕见才低调”，新乡市卫生局的一位人士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如是表示，至于个中的原因，这位人士的看法是，许多事情都是在摸索着往前走，至于能走到什么程度，目前来看还是个未知数，所以不得不低调。

　　就在记者日前到该公司采访的时候，长长的走廊里还显得有点空荡荡的，据说领导们都出去忙工作去了，其他从中层干部到工作人员的整合还没开始，本月底全面招聘的工作才能结束。

　　该公司的一位中层干部告诉记者，所有的工作都刚刚开始起步，可以说是千头万绪，至于接待采访的事情自然也就没什么更多可说的。

　　“捆绑改制”打造非营利医疗集团

　　此次，中国华源集团下属的华源生命产业有限公司与河南省新乡市政府合作组建“华源中原医院管理有限公司”。管理公司注册资金1．5亿元，中国华源生命产业注入1．05亿元现金，成为控股70％的第一大股东，新乡市国资经营管理公司则以5家医院的4500万元净资产参股，占管理公司30％的股份，改制后的医院定位为非营利性质，医院依然属于事业性单位，职工的身份也暂时不变。

　　改制后医院的非营利性质无疑是此次医院改制最大的争议焦点，当然，双方尽量回避这样的话题。

　　在华源方面提供的一份材料上这样写着：华源中原医院管理公司的成立，标志着新乡的医疗卫生服务将向管理科学化、服务人性化、技术先进化的国际先进水平迈进，新公司的成立，是当地国有医院由官办向社会办的一个转变，是医疗卫生产业化的一种实现形式，也是卫生行业体制改革和医院公有制多种实现方式的又一种新的尝试。

　　华源中原医院管理公司的有关人士介绍，此次接收的五家医院，是新乡市属医院中的优质资产，而且不论从其资产规模、人员实力、技术设备还是从其就诊人数来看，也都在整个新乡医疗市场上占据着主流与核心的地位，因此从某种程度上讲，此举意味着中国华源将从整体上参与新乡市的医疗卫生体制改革。

　　而另一方面，从全国范围内的医疗体制改革来看，尽管地方财政用于医疗事业的补贴正在逐年减少，但依然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而通过实施对医院的改制，就可能集中更多的资金投入公共卫生体系及基层医保市场的建设，同时，不少医院由于体制落后，缺乏现代的医院的管理和运营机制，加上资源分散、设备重复引进等问题，也导致经营成本居高不下，而这些问题也都可以通过引进先进的集团化、企业化管理模式加以解决。

　　但是不管以什么样的方式对医院进行改制，也不管华源方面和新乡市政府方面如何保持低调，医院的非营利性质依然是不得不回避但却又无法回避的话题。

　　新乡市卫生局的一位人士这样来回答：医院改制后选择非营利性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改制的医院争戴“红帽子”

　　北京医疗投资营运网总经理刘腾蛟先生用“红帽子现象”来阐述一些地方的医院改制。

　　他说，一些国有医院被收购了之后，不管是参股也好，还是收购也好，作为收购方的社会资本现在已经不愿意给自己定位在“营利性的医疗机构”性质，而纷纷寻找依靠政府这棵大树作为背景，定位到非营利性质，实际上也就是变相给自己戴上了一顶“红帽子”，这是最近以来医院转制过程之出现的一个新的现象。

　　按照国家有关政策，将医疗机构分为非营利性和营利性两类进行管理，国家根据医疗机构的性质、社会功能及其承担的任务，制定并实施不同的财税、价格政策，非营利的医疗机构在医疗服务体系中占主导地位，享受相应的税收优惠政策，政府举办的非营利性医疗机构由同级财政给予合理补助，并按照扣除财政补助和药品差价收入后的成本制定医疗服务价格，其他非营利性的医疗机构不享受政府补贴，医疗服务价格执行政府指导价，卫生、财政等部门要加强对非营利性医疗机构的财务监督管理，营利性医疗机构服务价格放开，并依法自主经营，照章纳税。

　　那么，为什么会产生红帽子现象？

　　刘腾蛟说，前几年转制的医院，比如凤凰医院，万杰医院，三九医院等，明确就是营利性医院，产权是很清晰的，但是最近一段时间，戴上“红帽子”的医院就特别多了，而且绝大多数医院改制后都是拼命往非营利的道路上挤，原因是很多的，有政策的因素，有地方政府的因素，也有企业自身的因素。

　　刘腾蛟解释说，首先，最明显的好处是可以逃税，因为按照目前已经出台的政策规定，非营利医院是不需要纳税的；第二，当地政府为了引资，鼓励投资，许给企业以优厚的回报，实际上也是甩包袱。第三，如果医院改制后不戴“红帽子”，不仅要照章纳税，而且手续很麻烦，因为涉及到工商、税务部门等很多部门；其次还有一个社会形象问题，营利和非营利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地位是不一样的，这是一种陈旧的观念在作怪，因为老百姓相信政府，尤其是医疗行业，以为只有政府办的医院才可靠。

　　但从法律角度来说，定位为非营利性医院，那么投资者只有管理的权力，发工资可以，但没有分红或者赢利的权利，否则就是违法的，更是没有产权的，所以说，企业既然作为投资行为，却要定位到非营利性质的，这是要冒相当大的风险的。

　　刘腾蛟介绍说，他在给一些企业和医院作投资咨询的服务的时候，有的投资者曾经跟他讲，有的当地政府许诺，资金进去之后依然定为非营利性医院，因为一些地方政府认为自己有这个权利，但是，假如最后赚钱了，那肯定就是偷税漏税，显然是违法行为。有一种特殊的情况是，企业可以捐献医院，也可以去管理医院，但不能以营利为目的，在这方面似乎不存在争议，因为这种情况在国外是很多的，在中国也是这样，但这与目前的分类管理政策是两回事情。

　　刘举了个例子说，南方有一家镇上的医院，当地的一家民营企业注资了几百万元，政府答应该医院依然是非营利性的医院，但仅仅是口头上的协议，其他什么都没变，比如牌子还是原来的牌子，可实际上，完全是民营企业在进行着经营和管理，老百姓是看不出来的，以为还是政府的医院，政府的初衷也许是好的，对企业的承诺也可能是善意的，比如为了促进改革的深入，促进医院的转制等等，但是从法律角度上来看，当地政府的这种行为是无视法律的存在的，这里面其实是个陷阱：不管当地政府怎么承诺，毕竟是与国家的法律相背离的，企业永远不抽逃资金可以，一旦把资金挪作他用，一律被视为违法行为。

　　刘说，他在跟北大的国际医院交流的时候，他们也流露出这样的意向，将来要定位成非营利性的医院，这就很奇怪，投资了几十个亿的资金，怎么可能定位在非营利性质呢？以这样的方式招商怎么会有投资方愿意进来？

　　刘腾蛟说，还有一个事情，就是政府鼓励营利和非营利分开管理，目的当然是好的，是要把产权界定清楚，非营利的医疗机构由政府举办也可以由社会资本来举办，但主要目的是满足全社会的基本医疗，并不具有获利行为；而营利性的医疗机构在提高管理水平的情况下一方面是允许营利的，另一方面也有利于形成竞争的格局，而按照现在的势头发展，将来差不多又都是非营利的医院，国家会允许这种情况存在吗？

　　刘腾蛟的看法是，目前有关医院分类管理的政策还不是很清晰，各地把握的尺度也是不一样的，但是像现在这样纷纷戴红帽子的现象，不管是对当地政府还是投资方来说用“贻害无穷”来形容并不为过，而尤其是对投资方来说面临的风险更是不可估量，一旦将来产生法律上纠纷，是没办法理清头绪的。

　　新乡政府和华源都在“赌”政策？

　　刘腾蛟的思路是，对投资者来说，资本的投入是要回报的，但一旦定位在非营利的性质，投资行为是不允许有回报的；对政府部门来说，一方面许诺投资方的非营利性质，但另一方面又允许企业具有营利行为，这无疑是违法的。

　　对华源集团和新乡市政府来说有没有这方面的困扰呢？

　　一方面，华源肯定是投资行为，但又把医院定位到非营利和国有事业单位的性质，政府不让华源有回报的话，华源会同意吗？另一方面，政府如果允许华源营利的话，岂不是一种违法行为？

　　新乡市卫生局的一位人士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相当慎重，他告诉记者，目前的改革并没有出台具体的政策，各地也都在摸着石头过河，政府方面对此也是相当慎重的。这项牵涉到5家医院数千名职工、乃至新乡市500余万民众切身利益的大事，是在反复论证、洽谈和完成各项准备工作的基础上酝酿成熟的，也是在经过新乡市委、人大、政府和华源集团高层多次协商、深入沟通后付诸实施的，为了确保广大职工的利益，5家医院还分别召开了职工代表大会，使全体职工充分了解和理解了改制的目的和意义，也看到了未来医疗市场的前景，从而形成了共识，获得了职工的一致赞成。

　　那么，在政策还没有出台的情况下，既不是采取了一卖了之的做法，也不是采取了止步不前的做法，而是采取了目前这种折衷的做法，主要是在探索一条新的路子，至于国家什么时候出台更加具体的政策，就不得而知了。

　　对于华源方面来说，既要考虑在当地的长远利益，也要考虑短期的投资效益，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当然华源极力否认外界所说的占有医疗资源的说法，华源方面的一位负责人在接待记者采访时说，华源将通过强化管理，并依靠华源“大生命”的理念和医药、流通医疗器械、医疗健康的产业链，全面提高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力争获得较好的投资回报，取得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的双丰收。

　　显然，华源作为投资者，不想得到回报是说不通的，一位负责人是这样解释的，医院投资是一个长期的行为，短期内很难谈到投资回报的问题，华源在管理公司已经注入了数亿元，并且还要建立一所综合医院，能在短期内收回投资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将来医院分类的政策会有什么变化，谁都不清楚，这也是双方都保持低调的原因。

　　至于将来的产权界定问题和具体的投资回报问题，这位负责人说，华源实际上是在做一个冒险的“吃螃蟹”者，因为对营利性和非营利性的问题，政策还不很明确，各方面还有争论，我们希望通过探索和实践，获得改革的经验，为政府制定政策有所借鉴，而且我们相信国家会有一个明确的说法，他同时透露，据说国家有关部门很快就将有一个明确的政策出台，所以，目前把医院定位到什么性质并不重要，华源有良好的动机，地方政府有很好的配合，前景尽管还不是很明朗，但应该是让人满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