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话题

　　飞行物体·王尔山

　　午餐桌上，大家都在听一个朋友讲他们报社正在做什么题目，说话的人突然回头对我说，“我觉得你跟某报的某某很像，都是女的，都在写一些很长的、跟日常生活没什么关系的文章。”

　　什么意思，我窘在那里很有一点不服气，心想你自己才是那样吧，每次吃饭都会提到最硬的政治话题，不是脱离现实又是什么？

　　然后顺着这个思路反省自己在午餐桌上有过怎样的谈话，初步结果显示，朋友的评语并非毫无根据，因为无论是不是跟同行吃饭，是不是商量工作，话题总会扯到记者的工作，虽然我很少发起讨论。

　　比如最近跟一位朋友吃饭，他不是记者，却问我有没有想过为外国报刊工作。我说没想过，不相信自己能用英语写出英国人或美国人的味道，至少现在不行。可他不赞成，由此引发理想记者应该具备什么条件的讲话。

　　英语不是母语并不重要，他说，新闻的最高境界无论在哪里都应该是简单明了；能用短词就用短词，能用短句就用短句，不要怕用句号。相反，如果一段话下来只有一句话，你就要当心，看看句子是不是太长，结构太复杂。

　　有些人以为只有长词才能显示自己的学问，他说，所以千方百计换成长词，句子也是一个从句接着一个从句，其实他们错了。为什么？因为你是记者，不是作家，你不是在写小说，你要传达信息，能用人人明白的语言把一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清楚才是本事。

　　可我们从小讲中文，用的是中国人编的英语课本，要赶上外国记者恐怕很难，总会带着中国英语的痕迹。我说。

　　那倒未必，他说，如果课本可以影响你，那么外国报刊也能做到，重要的是多读多写。

　　事实上英语不是母语很可能变成好事，他说，因为你会加倍谨慎。外国记者并不都有这种精神，所以英语报刊也有高低之分，他最推崇《经济学人》和《华尔街日报》的文字。

　　把握语言的能力造成这种高低区别，我说，这让我想起一个单词，cynical，字典普遍翻译为“愤世嫉俗”，也指怀疑、讥讽、挖苦或冷淡，好像都不太一样，也不太符合我的体会，为什么？

　　朋友引用他喜欢的作家的名言，说那种人能给一切事物标价，却不了解任何事物的价值。

　　真有意思，我说，这个故事证明，解释一个单词的最好办法还是讲一个故事，一旦有了上下文，意思就容易明白了。

　　不久，另一个朋友问我有没有留意《纽约时报》庆祝时报广场以该报命名100周年，为什么没有申请采访，要知道“中国有100个时报广场，却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个名字的来历”。

　　他说的是，“时报广场”在中国为什么统统变成了“时代广场”。但我更在意的是这话带有明显的cynical的意思，差点就要问他是不是在讽刺我们。呃，当时我们也是在吃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