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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于轼
人民币汇率就是人民币相对于外币的价格。现在我们所指的人民币汇率一般专指相对于美元的价格。汇率既然是一种价格，它便有一切价格所共有 的特点。对于任一种商品，跌价和涨价都各自可以产生一系列好处和一系列的坏处，因此脱离现实泛论涨价好还是跌价好是没有意义的。这个结论完全 适用于对汇率的讨论。不少人认为人民币贬值有许多好处
，可是忽略了贬值同样有许多坏处。譬如说，贬值可以增加出口减少进口，从而增加总需求， 使经济活跃起来。但贬值立刻使消费者丧失了享受人民币高汇值的利益。由于汇价高，花三五千元人民币就可以到泰国去旅游，过去买一支从南韩进口 的签字笔要10元，韩币贬值之后1元人民币就可以买一对。这些都是人民币高汇价的好处。有人分析说，人民币贬值可以吸引更多的外国投资，因为用同 样的外币可以购买更多的土地、土建、劳工等，节省了外国投资的成本。但贬值同样可能吓退投资者，因为将来在中国赚得的利润(是人民币)汇回国 去折成外币也减少了。有人说，人民币的利率比美元的利率低许多，因此可能有大笔人民币兑换成美元，以享受较高利率的好处。这会促使人民币贬值 美元升值。但人民币的低利率是物价走低的结果，美元的利率高也反映了美国的通货膨胀比较高。所以从赚取利息所得到的购买力来衡量，存美元未必 比存人民币合算。从经验看，日元的利率比美元的利率低得更多，这也没有挡住最近日元相对于美元的显著升值。这些都说明，泛论贬值好还是升值好 是没有意义的。
那么汇率的高低应当以什么为基础来分析呢？这要回到微观经济学最基本的理论，即供应和需求的均衡。对整个经济最有利的价格是能保证该商品 的供求均衡价。如果供不应求，该商品应该涨价；反之，则应跌价。就外汇的供求形势而言，过去几年是供应大大超过了需求，所以人民银行积存了上 千亿元的外汇储备。这说明外汇应该跌价，或者说人民币应该升值。过去一年中供求形势有了变化，外汇供过于求的数量已经明显减少，但形势并未逆 转，外汇储备仍旧稍有上升，在这种情况下，人民币没有贬值的理由。
上面的分析中特别强调的一个论点是脱离现状议论升值好还是贬值好是毫无意义的；我们所需要的汇率是能保持外汇供需均衡的汇率。现在的问题 是这个供需均衡是否应该包括投机的供应和需求。所谓投机供需是指外汇的买者或卖者自己并不使用外汇也不赚取外汇，他们买外汇只是准备将来再将 它卖出。从经济学理论来回答答案是肯定的，因为投机有助于改进资源在时间上的配置，提高资源的使用效率(例如在丰年购粮在荒年出售)。但这里 有一个前提，即投机确实改进了资源配置，表现为投机赚了钱。相反，赔钱的投机是不利于整个经济的。投机商赔钱相当于生产线上的工人造出了一件 废品。
但就外汇汇率的投机而言，谁也无法预测将来汇率是涨是跌。现在多数人预测人民币要贬值，所以黑市美元汇价上升到8.8-9.0，但这种预测是 准确的呢？还是投机心理彼此影响所造成的呢？我认为回答这个问题最终仍 旧要回到外汇的供需均衡。如果未来将出现外汇的供不应求，那么有理由认为外汇汇价将上升。但是从近年来我国外汇储备的不断上升来看，这种形势 出现的可能性似乎不大。
如果这一估计大体不错的话，我们可以认为目前推动黑市汇价上升的原因是盲目的，是由投机心理造成的，它并没有足够的事实依据。所以不少经 济学家在寻求消除对人民币贬值预期的方法。有一种建议认为人民币小步调的贬值不但不能消除这种贬值预期，反而会增强它。按东南亚各国的汇率调 整的经验，贬值必须一次贬过头(overshooting)，以后人们普遍预期将会反弹，这时候贬值预期就可以完全消除。这一建议显然是不可取的，因为消 除贬值预期的目的是为了防止贬值成为现实，现在主动将人民币过度贬值，通过一个振荡来避免振荡，手段已经损害了目的，当然是不可取的。
消除人民币贬值预期的一个方法是将人民币略微升值。如果升值之后外汇供求仍能平衡甚至稍有多余(估计这种情况出现的可能性很大)，这就显 示了人民币值稳定的基础，贬值预期就会大大削弱。这样做显然存在一点风险，但因我国有将近1500亿美元的外汇储备，这种风险是完全可以经受的。 与此相类似的一个政策变化是最近新规定个人出境用汇申请不受一年只许办一次的限制，多次出境可以多次申请。这项新政策出台之后美元的黑市汇价 下降。这说明更多的外汇供应可以消减对人民币贬值的压力。人民币的小幅度升值或外汇的小幅度贬值，同样意味着有更多的外汇供应，也有消除贬值 预期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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