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富案悬在哪

　　《中国经济周刊》特约记者金木/辽宁营口报道

　　5月11日、12日连续两天，营口市中级人民法院对辽宁双富集团董事长张洪刚偷税罪、藏匿会计凭证罪、虚假出资罪和虚报注册资本罪开庭进行二审审理。张洪刚曾经经营6家企业，拥有资产近亿元，这个案件曾经在两会期间被列为辽宁省改善法制环境的典型案例。

　　在2003年12月23日的一审中，营口市鲅鱼区人民法院以上述四项罪名从重判处张洪刚有期徒刑11年，并被处以5594万余元的巨额罚金。接到判决的张洪刚认为自己一直守法经营，并没有上述的违法事实，于是向上级法院提起了上诉。

　　富翁成被告

　　1993年，张洪刚从黑龙江来到辽宁营口经济技术开发区组建了人富开发有限公司，从事房地产开发。通过几年的经营，人富公司迅速发展成以房地产为主业的公司集团，并成立了辽宁双富企业集团有限公司，拥有资产近1个亿。

　　2000年4月，为了响应当地政府进行村屯改造的需要，双富集团在开发区管委会的牵头下与多家公司一起参与建设一所村级小学。当时会议约定由双富集团先期出资垫付，待工程竣工后，再按面积由各方分摊。

　　2000年8月，双富集团斥资400多万元建设的小学正式落成交付使用，却在建校资金问题上和开发区管委会发生了纠纷。为了查明双方资金纠纷，2001年9月，开发区管委会审计局、公安局、土地局等6部门联合组成调查组对双富集团和人富公司账目进行了全面清查。2001年11月张洪刚被开发区公安局以涉嫌偷税、虚报注册资本罪立案调查。2002年12月24日，张洪刚因涉嫌“藏匿、拒不交出会计凭证资料”被公安机关刑事拘留，随后被批准逮捕。2003年6月，营口开发区检察院以张洪刚涉嫌隐匿会计凭证罪、虚报注册资本罪、虚假出资罪和偷税罪向法院提起了公诉。

　　营口市鲅鱼圈法院3次审理，于2003年12月23日做出了一审判决：张洪刚构成隐匿会计凭证、会计账簿、财务会计报告罪，构成虚报注册资本罪，构成虚假出资罪，构成偷税罪，数罪并罚，决定执行有期徒刑11年，并处罚金5594.1993万元。

　　资料：

　　关于公司注册资本登记的相关规定

　　公司设立登记或者变更注册资本时提交的验资证明(包括验资报告和附件)，须由经工商行政管理机关登记注册的会计师事务所或者审计事务所出具。其中，会计师事务所或者审计事务所出具的验资报告须由注册会计师签字或者盖章、会计师事务所或者审计事务所加盖公章后方为有效。

　　注册资本中以实物出资的，公司章程应当就实物转移的方式、期限等做出规定。并附实物转让清单。

　　有限责任公司成立后，作为出资的实物、工业产权、非专利技术、土地使用权的实际价额显著低于公司章程所定价额的，应当由交付该出资的股东补交其差额。原出资中的实物、工业产权、非专业技术、土地使用权应当重新进行评估作价。公司注册资本应当进行重新验证并出具验资报告。

　　—引自《公司注册资本登记管理暂行规定》

　　什么是偷税数额

　　偷税数额，是指在确定的纳税期间，不缴或者少缴各税种税款的总额。这里有两层含义：一是指纳税人超过了法律、行政法规规定或者税务机关依照法律、行政法规规定确定的纳税期限不缴或者少缴其应纳税款；二是偷税数额包括该纳税期间所有各税种偷税额的总和。

　　当然，在分税制管理条件下，国税机关和地税机关应当就其所管辖税种的偷税数额分别计算，而人民法院在对纳税人作偷税犯罪认定时，则要考虑该纳税期间纳税人所有税种的偷税总额，并据此确定偷税百分比例。

　　—中国纳税服务网“纳税辅导”栏目

　　关于追征期

　　因纳税人、扣缴义务人计算错误等失误，未缴或者少缴税款的，税务机关在三年内可以追征税款、滞纳金；有特殊情况的，追征期可以延长到五年。

　　—《中华人民共和国税收征管法》第五十二条

　　是经营技巧还是犯罪

　　在二审中，有两个问题引起了“经营技巧”和“犯罪”的争论。公诉方指出，在1999年成立双富储运公司时，双富房地产公司以一栋住宅楼作为资本出资，作价970万元。但该公司未按有关法律规定，在6个月的有效时限内办理产权转移，违反了《公司法》的规定。

　　张洪刚说，储运公司是属于需要长期投资的特殊行业，双富集团虽没有直接将房产转入该公司，但已经将大量资金注入了该公司用于兴建基础设施，其资金已经远远高于注册资本，根本不属于虚假投资。这是经营方面的策略。

　　至于虚报注册资本的3095万元，公诉方提供的证据是：双富房地产公司在2000年初申请成立双富集团时，曾以3栋该公司开发的商品楼作为注册资本进行投资，却隐瞒了商品楼已经大面积销售的事实，将其作价3095万元进行投资注册，经估算实际仅为400多万元，明显虚报注册资本。

　　张洪刚认为，双富房产公司拥有房产局颁发的产权证明，在所谓销售的商品房中，合同双方只签署了购房合同，并没有发生实际的产权转移，所以该楼盘的实际出资是真实有效的。这是经营当中的技巧问题，不算违法。

　　偷税1080万还是少缴8万

　　一审法院认为，近5600万元的巨额罚金主要是依据检察机关认定的原人富公司和双富公司存在着偷税现象，合计总额1079.448351万元，据《刑法》对其处以5倍罚款5307.2417万元。可是，张洪刚的辩护律师却当庭提出了1998年人富公司解散时税务机关出具的完税证明和2003年营口开发区地税局出具的税务鉴定，认定的缴税差额仅为8万元，按法律规定根本不构成偷税罪。

　　公诉方则认为，根据公安机关对原人富公司和双富公司的侦查和联合调查组的多次调查，认定该公司存在着少计收入、多列支出的行为，已经构成了偷税。根据一家名为“中科华”的会计师事务所(以下简称“中科华”)审计结论，而是偷税1080万，不是少缴税8万。

　　“中科华”报告和税务局鉴定之争成了法庭辩论的焦点。公诉方提出和一审认定双富集团存在偷税行为的主要依据就是“中科华”对双富集团在1998至2001年期间少计税金行为作出的审计报告。而辩护方提出，“中科华”营业执照确定的执业范围和《司法鉴定许可证》确认的业务范围均不含有税务稽核项目，也就是说“中科华”不能从事税务稽核活动。

　　公诉方则认为，“中科华”有由辽宁省司法厅加盖公章的《证明材料》，证明其在未取得执业证书前可以从事税务稽核活动。

　　而最关键的是，双富公司到底存不存在偷税行为？1080万和8万到底哪个数字是真实的？

　　辩护律师认为，“中科华”认定双富公司偷税1080万元，所用的方法是“倒查法”，而这个方法是上个世纪80年代初期用于核定个体工商户纳税金额的一种计算方法，不适用于有限责任公司，用“倒查法”计算有限责任公司的偷税额，属于计税方式的根本错误。“倒查法”是依据案发时所掌握的部分数据，通过运用换算公式去推算案发前的数据，作为定性结论的依据。由于所据有的资料的不完整、不准确，决定了所获得的结论具有较大的或然性和不确定性。而刑事责任的认定，必须依赖确凿无误的证据，刑事诉讼自身的特性要求法庭所采用的证据必须具有排他性和唯一性，人民法院只能依据证据定罪量刑，而不能依靠计算器予以刑罚。并且，原审法院在认定偷税额时未扣除合理开发成本，所得税计算方式严重错误。

　　辽宁省知名律师姜彩熠在接受采访时说，根据公诉机关的指控可以看出，原审人民法院认定人富公司偷税，理由是双富公司是人富公司的翻盘和延续。但是人富公司注销时履行了法定程序，是依法注销，不存在违法注销问题；双富公司依法成立，从注册之日起以公司所有的财产对外享有民事权利、承担民事义务。人富公司和双富公司作为两个独立的法人单位，应各自独立承担法律责任。人富公司和双富公司作为相互独立的两个法人单位，其民事权利义务可以依法转让、承继，但依此判令让双富公司承继人富公司的刑事责任，显然混淆了两个不同的行为主体和行为性质，严重违反了“罪责自负”的刑法原则。如人富公司确实构成了偷税犯罪，可以依法追究原法定代表人的刑事责任，向双富公司主张其所接受的人富公司财产的法律责任，但该责任范围仅限于双富公司所接受的财产范围，且民事权利义务优先于刑事责任。姜律师认为，按照理论来讲，张洪刚构不上刑罚，偷税数额没有那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