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来保护农民的“保命地”_滚动新闻_财经纵横

谁来保护农民的“保命地”

http://finance.sina.com.cn 2004年05月26日 09:01 中国经济时报

　　——湖南省宁远县舜陵镇西郊村征地纠纷调查

　　本报记者邹建锋

　　五月的三湘大地，树木葱茏、农田碧绿，到处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但是湖南省宁远县舜陵镇西郊村的众多村民却是满怀愁绪：本来这段时间正是他们种菜卖菜的忙碌时节，但

全国偶像歌手大赛第39届世界广告大会

缤纷彩音风暴免费听 Diggi数字盛典

是一年前县政府欲征用该村最后的106亩土地遭到村民反对后，有关单位强行开工填土，村民赖以维持生计的菜地被彻底毁坏，近三分之二的村民失去了生活来源。而有关部门将于今年5月26日对该地块“强制执行”的消息更是让村民们备感无奈甚至愤怒。

　　近日，中国经济时报记者赴湖南对这宗引起国务院土地市场秩序治理整顿检查验收组关注的征地纠纷进行了调查采访。

　　导火索：一份备受质疑的协议

　　共有628人口的西郊村是宁远县城舜陵镇惟一的专业蔬菜村，用该村75岁老农杨运宏的话说：“我们村世代都是靠种菜为生的。”近年来随着当地城镇化进程的加快，该村的土地不断被“蚕食”，而该村的位置也逐渐地成为县城的繁华区域。村民除了一部分从事其他职业外，多数还是利用该村的天时地利以种菜为生。

　　2003年春节之后，村民得到消息：该村最后的一块土地将被征用建设文庙文化广场的二期工程。2003年5月底，西郊村村民得知村委会已经于5月13日与县国土资源局签订了《征用土地协议书》。按照这份协议，县政府共征用该村79．574亩土地（其中被认定为菜地的面积是39．63亩），征地补偿费共计是196．55万元（扣除村民安置商业门面地后实际为171万元）；县政府另外按人均宽1米、纵深12米的标准安排给村民作为商业门面用地。

　　这份协议书公开之后，遭到了多数村民的反对。卢运才、刘云清等村民代表告诉记者，这份协议是村委会私自与县国土资源局签订的，不能代表广大村民的真实意愿。

　　村民对这份协议的反对意见主要是：第一，补偿标准太低，按照协议规定的金额计算下来，该村村民人均得到的补偿金额只有2700多元，这点钱根本无法解决村民的安置问题；第二，安排给村民的门面建设用地位置太偏僻，几乎没有什么商用价值；第三，实际征用的土地面积也有争议，协议上是79．574亩，实际被占用的土地是106亩；第四，县政府以建设文化广场的名义征用土地，但是最后这块土地的大部分面积却被出让给舜帝城房地产有限公司建设商品住宅和商业店铺。

　　为此，西郊村村民拒绝交出土地，并拒绝领取土地征用补偿金。直到记者采访的时候，171万元的补偿金存折还保存在西郊村村委会。

　　2004年5月11日上午，宁远县国土资源局局长李之强接受记者采访时则表示：在签订征地协议之前，“村里开了不下10次会。”宁远县政府助理调研员、宁远县九疑文化商业广场建设指挥部负责人之一李光明更是对记者说：召开了20多次大小会议，各家各户进行了走访。

　　随后记者又向西郊村村委会主任欧阳杰云等村干部以及村民代表核实有关情况，得到的答案是：2003年4月16日召开了一次村民大会，舜陵镇有关领导宣布了征地的有关事项，但是并没有经村民表决，更谈不上同意。

　　欧阳杰云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无奈地表示：当时的情况是“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县里一位领导甚至说：如果你们不签，撤换了干部还是要签。

　　菜地被毁村民生活陷入困顿

　　尽管遭到村民反对，宁远县政府征用土地的决心似乎已经不可改变。

　　2003年7月4日，宁远县政府正式向湖南省国土资源厅上报了征用西郊村土地的有关报批材料。7月8日，在尚未得到批准的情况下，推土机就开进了西郊村的菜地。

　　2003年8月6日，湖南省政府以2003政国土字第400号《农用地转用、土地征用审批单》批准该项目用地80．442亩。10月26日，宁远县人民政府发布了《征用土地公告》；10月28日，宁远县国土资源局发布了《征地补偿、安置方案公告》。但是此时西郊村的菜地已经被夷为平地。

　　2004年5月11日，75岁的西郊村村民杨运宏坐在记者面前，显得十分难过。这位从1975年开始种菜的老农告诉记者，自从菜地被毁之后，家里失去了生活来源，目前老俩口和残疾的大儿子就靠自己以前的一点积蓄“吃老本”。村民陈格娥告诉记者，失去菜地之后，自己和丈夫也想另谋生计，“但是两个人年纪都大了，打工、做生意都不行。”为了维持生活，现在她到距家三里的娘家借了半亩地种菜。

　　村委会主任欧阳杰云告诉记者，种菜是该村村民的主要生活来源。村民代表刘云清则认为，全村65％以上的村民是靠种菜生活的。自从菜地被毁之后，这些村民就失去了仅有的生活来源。

　　记者向湖南省国土资源厅了解了西郊村土地用地审批的过程。湖南省国土资源厅助理巡视员、执法监察局局长钟质明告诉记者，接到该地块提前动工的举报之后，即派员进行了调查，得到的消息是“仅仅是护堤填了少部分土”，所以国土资源厅没有停止审批。但是他也向记者透露，当时是委托永州市国土资源局有关负责人到现场调查的，执法局经办此事的副局长邓云柱是后来再去看的，“邓副局长去看的时候，菜地已经被填平了。”

　　湖南省国土资源厅法规处副处长张皓曾专程赴宁远县协调征地事宜。她对记者说：“虽然西郊村的土地征用在程序上存在问题，但是在省厅的督促下，还是按照规定办的。对此我们也是认可的。”

　　据记者了解，在平整土地的过程中，村民屡次与政府官员发生冲突。记者在宁远采访期间了解到，先后有6人被治安拘留，1人被送劳动教养（后被撤销）。据记者5月25日得到的最新消息，又有6人被拘留。

　　公益性广场是如何变成商业街的

　　在记者采访的过程中，不止一次地听到村民说：县政府征用土地的时候说是建文化广场，是公益性事业，但是征用后又变成了商业街，这样做是欺骗老百姓。

　　西郊村村委会主任欧阳杰云也对记者说：2003年4月22日西郊村委会曾经给县、镇两级政府打了一个报告，其中一项要求是“征收西郊村菜地内不能建商品房出售，否则，西郊村有权收入出售商品价格的百分之十。”这项要求没有得到采纳。所以老百姓后来得知要建设商业街的时候都难以接受。

　　“政府不能朝令夕改，出尔反尔。如果只是建设文化广场，老百姓不会有这么大的意见。”欧阳杰云说。

　　对此，宁远县人民政府县长李光富接受记者采访时作了如下解释：宁远县虽然拥有近80万人口，但是2003年的ＧＤＰ只有23亿元，财政收入只有1亿元，而规划中的九疑文化商业广场项目总投资超过1亿元，如果仅仅依靠宁远县财政的实力，显然是无力建设的，正是因为如此，才考虑引进外来投资者参与建设。另外，今年年初建设部、国家发改委、国土资源部、财政部等四部委联合印发《关于清理和控制城市建设中脱离实际的宽马路、大广场建设的通知》，规定小城镇建设游憩集会广场的规模不得超过1公顷，宁远县政府将所征用土地的一部分出让建设商业街之后，也就能够避免违反四部委的规定。

　　李光富还强调，如果整个地块全部种上树，建几个凉亭，这个地段的商业怎么热起来，西郊村的村民哪里还有机会经商赚钱。

　　记者在采访中获得了一份湖南省国土资源厅于2004年4月19日递交给国务院土地市场秩序治理整顿检查验收组的《关于宁远县九疑文化广场二期工程建设用地情况汇报》。据该份《汇报》披露：2003年10月，宁远县人民政府在参加湖南省深圳招商会时与湖南省娄底巨龙房地产开发公司达成共同开发意向，并签订了建设协议。后经湖南省国土资源厅调查组调查发现，九疑文化广场二期建设项目的商业用地未按规定进行招拍挂出让，调查组当即要求宁远县政府给予纠正。2004年3月10日，宁远县政府将九疑文化广场的18000平方米商业用地进行挂牌出让，3月17日，宁远县城市建设投资开发有限公司以1800万元的价格成功摘牌。

　　5月12日，记者采访了由湖南大汉集团（娄底巨龙的母公司）和长沙新大新集团共同组建的舜帝城房地产有限公司的总经理黄海沙。该公司已经在西郊村菜地的东侧树起了“宁远县九亿商业街”的巨幅广告牌，但是黄总经理拒绝透露该公司介入西郊村地块开发的详情。在记者的一再追问下，他承认目前该公司“地位十分尴尬，”“已经在这里耗了半年了。”

　　强制征地：各部门莫衷一是

　　记者在采访了解到，为了促使西郊村农民交出土地，宁远县有关部门先后想了很多办法。

　　村民反映，县政府先是命令所有在机关、企事业单位工作的西郊村人回村做工作，并对他们说“工作做不通就别回来。”李光富县长向记者证实这个措施，但是对于“工作做不通就别回来”的“严令”，他认为可能是一些单位领导在布置工作时说的玩笑话。

　　2004年2月中旬开始，宁远县委、县政府又组织了120多名副科级以上干部进村做村民工作。县农业局副局长李剑飞是进村的干部之一。他告诉记者，虽然工作有一定成效，但是没有解决根本问题。

　　3月2日，宁远县国土资源局向西郊村下发了《关于责令舜陵镇西郊村交出土地的通知》：“现责令你村于2004年3月20日前交出被征土地。否则，将申请人民法院强制执行。”由于责令没有奏效，该局向永州市中级人民法院申请强制执行，永州中院于3月30日作出准予强制执行的裁定。

　　4月19日，永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在西郊村发布公告，要求该村村委会在4月22日前自动交出被征土地，否则将依法强制执行。

　　但是记者采访时了解到，西郊村村民始终不愿“交地”。

　　李光富县长对记者说：此事不可能无限期地拖下去。

　　5月13日，永州市中院行政庭庭长唐治生告诉记者，强制执行的时间尚未确定。他透露说，中院作出裁定之后，提出了两点意见：一、建议宁远县委、县政府继续做好村民的思想工作，如果村民的确有合理要求而地方政府尚未解决，则法院暂缓执行；二、如果村民确属无理取闹，则建议宁远县委、县政府制定执行方案交中院确认后报永州市委、市政府、市人大批准后再执行。

　　他说：“从法律角度讲，强制执行不需要搞得这么复杂，但是考虑到本案的特殊性，所以特别慎重。”

　　钟质明接受记者采访时明确表示反对强制执行，他认为：如果村民的工作做不通，宁可搁置项目也不要采取强硬手段。

　　5月24日，记者得到消息说：宁远县委、县政府已经决定于5月26日正式开工。李光富县长在电话里对记者证实了这件事情，并且说：包括公检法在内的各有关部门已经为开工作了部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