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主罗伯特·A·蒙代尔演讲实录

　　由中华人民共和国科学技术部、商务部、教育部、信息产业部、中国国际贸易促进委员会、国家知识产权局和北京市人民政府共同主办的第七届中国北京国际科技产业博览会(以下简称科博会)2004年5月在北京隆重举行。中国经济高峰会作为科博会的主要活动之一，于2004年5月21-22日在人民大会堂和中国大饭店召开。

　　以下为嘉宾发言实录：

　　陈东琪：谢谢胡教授对在座各位关心的热点问题--“中国如何避免硬着陆”做了简明扼要的发言，他的基本观点是非常鲜明的，既有历史的也有现实的概括。下面有一位大家非常关心的演讲者，我记得也是大概在一年左右以前在嘉里中心举行科博会的时候，我和他同台做演讲，我记得当时这位教授演讲的一个很重要的题目也是在回答一个问题，也就是海外政要和经济学家认为是否要加快人民币升值，提高汇率的问题。这位教授提出非常鲜明的观点，支持中国政府在合理综合水平上的基本稳定的汇率政策，这位教授就是著名的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主、欧元之父罗伯特·A.蒙代尔，继续就宏观经济平衡和人民币汇率政策做精彩的演讲。

　　罗伯特·A.蒙代尔：非常高兴回到这么一个有趣的论坛发表观点，感到非常的高兴。今天和上次的论点没有太大的变化。对人民币的汇率是否要上调，在这些年当中有很多人讨论，而且很多人都提出了很多论点要支持重新调整汇率这样一个观点。我想今天大家谈到中国经济是否过热的问题，我也要谈一谈这个问题。

　　我想主要是讲三个问题，第一是否过热，第二，人民币的汇率是不是应该进行浮动的复制。关于过热的问题，上周我接受了很多采访，很多记者都和我交谈，大家对这个问题的看法不一，有人说过热得不得了。也有人说还行，只是局部出现了过热，还有人说根本没有出现过热。我想就在这样一个论坛上面，我也听到不同的观点，有的人说热，有的人说不热。但是我们不能笼统说热还是不热，这比较困难，因为过热解释有不同的解释，首先过热是一个比喻，对于一个科学模式来说，用一个比喻的方法来描述显然不是很精确，也不是很准确的。这样的一个比喻，还有硬着陆，还有过热都是一个比喻，硬着陆是一个飞机降落在地上，过热就是东西烧得太热了，这样一说人们脑子里的观点就有点混乱，但是最主要的一个观点就是在需求之间出现了一个差距，而且这个差距在缩小，缩小得越来越大就导致了很多地方大家感觉不舒服，也就是在能力的产出方面和实际产出方面，他们会出现的一些变化。就像另外一个比喻，这车开得太快了，已经超过了最为有效的速度了，这种过高的速度就会对引擎造成过热的影响等等。

　　我们所说的产出的模式，对有效能力的应用都是非常有效的，有一个劳动力的模型，也就是失业和可提供就业岗位的模型，有一个高峰，随着人口出生潮的高峰没有了，随着人口出生潮的高峰的下降更多的岗位就会降下来，我们还有一个工资差别的模型。

　　总而言之，西方经济学主要是在谈过热该怎么样解决这个问题，怎么样来解决通货膨胀的问题，怎么解决失业率的问题。除此之外，我们谈到了过热，我们还会谈到工资的上升问题，所有的经济上升的模型。我们在不同的大学其实读的都是同样的一本书，不仅是中国，中国的模型是不一样的，我们原来读的都是西方的经济学。中国有一个不同的劳动力市场，在美国、在英国、在欧元区，还有在日本都是不一样的。上次有一个人说中国的失业率是超过三位数的，也就是2亿人是失业的。可能有一些专门的领域还需要技术人员。这个可能是紧缺，但这个对中国也不成问题。在中国不存在劳动力稀缺的问题，所以这点是和西方国家不一样的。

　　另外一件事情就是中国的原材料的价格上涨了，这样就降低了它的盈利率。同时我们可以看到每个经济扩张期和经济是相关联的，现在世界上处于一个经济复苏的阶段，现在他们也面临着一些价格上涨的压力。但是，这可以说是历史了，因为我们现在所面临的转折点是现在正在向下滑。现在中国可以发挥作用的一个重要地方，那就是中国可以保持人民币兑美元汇率，中国的通货膨胀率会反映美元和其他货币的一个周期。如果美元兑欧元进行波动的话，如果美元上涨强劲的话，中国就会面临通货紧缩的威胁。在亚洲金融危机的91年的时候，1美元是78日元，三年以后，1美元兑148日元。美元是大幅度的上涨，就意味着中国的人民币兑日元有同幅的上涨，这样也会带来通货紧缩的问题。最后，中国必须使人民币自由流动，要不然就会解除兑美元汇率的制度。当时朱总理说，中国人民币不贬值，至少两年之内人民币不贬值。

　　去年这个问题又是相反的方向，美元的汇率一直在下降，中国在过去的四年当中一直是通货紧缩，中国也开始通货膨胀的阶段，就会面临着美元通货紧缩的系统。现在的情况就是去年美元疲软了，中国又通货膨胀，但不要把这个问题和经济过热混为一谈，因为这是中国的问题。在94年1月份的时候，中国宣布了一个新的货币政策系统，就是把美元的调到1美元兑5个人民币，后来调成1美元兑8个人民币。随着美元的上升，突然导致中国的通货膨胀。这就是为什么在那段时期，90年代初期中国获得百分之二十几的通货膨胀率的原因。当时说有24%、25%的通货膨胀率，当时显示出中国人民币贬值太多了。由于人民币贬值过多，现在好象显得中国的人民币贬值过低。95年大概是40%，大概低估了是60%，在此之后物价马上上涨了60%。所以这就是由于人民币的币值过低导致的。这显示出在每一个方面，一旦美元和其他汇率进行变化，如果美元盯住人民币的话，美元就会有通货膨胀的压力。无论是疲软的经济还是强势的经济都有这样的状况。现在中国物价上涨主要是由于美元对于其他货币的疲软，现在美元不断地在降低，因为一开始是1欧元兑1.3美元，现在是1欧元兑1.18美元，这显示出美国的增长比达到了大家的预期，但千万不要以为这会缓解你的通货紧缩的压力。如果说到过热的话，中国的经济增长率将近10%，但和它过去的表现来说，没有那么快了。所以在那个时期，中国的经济发展是比美国经济发展好。

　　在1993年的时候，中国的经济发展非常的快，这直接导致了中国国际平衡的盈余。那个时候，人民银行积累了1150多亿的外汇储备，从而增长了银行的利率。这部分是一个因素。这样就使他们的国际收支更加向着平衡的方向发展。

　　同时，这种盈余又因为七国集团的放松管制，而又进一步加强，对货币的新评估要使它们自由浮动，这样就使大量的资金流入。而这些商业银行就非常希望能够吸收这些资金，使他们能够在汇率方面获得更多的利润。所以很多的市场都是让他们的顾客来购买人民币。但是，如果人民币上涨的话，这些银行就会变得十分的尴尬。在去年，大家都说汇率上涨是因为国际收支平衡的问题，今年由于过热，我认为人民币应该贬值。如果价格发展，货币政策也不会能够防止这种价格上涨。价格上涨是不可避免的，因为去年美元汇率是下降的。即使全球有一个通货紧缩的问题，由于国际均价证明我们可能在这方面做的比较好。

　　第二个问题讲讲人民币汇率的问题。实际上汇率这个问题在世界经济的作用比大家想象的简单得多，必须要考虑到世界经济的因素，你们可能会想到有很多的货币，实际上一些货币并不是非常主要的，主要的一些货币是三种货币，美元、欧元和日元。(看图)这个圈是代表着一个国家监管的面积，美元是最大，他有11万亿美元。而欧元是有7.58万亿美元，而日元区是7.5万亿美元，英镑是1.6万亿美元，中国是1.4、1.5万亿美元，中国是发展非常快的，所以在过去二十年当中，人民币会比这个圈大得多。这是现在各种货币的比例。

　　去年，在一个会议当中，中国在人民币的通货紧缩问题方面，日本说没有这方面的问题，中国可以向日本出口，因为日本的货币是可以浮动的。希望能够通过自己的货币政策起到作用，但是却造成了一系列的混乱。去年，中国忽然成为了世界经济中的一个主要竞争者，这就使一些货物的价格下降，这就导致了出口紧缩一方面的印象。但今年中国出口通胀这种说法也并不是准确的，中国占到需求总量的25%，而这并不是一个非常大的比例。我不想再重复我以前说的观点，这些10个因素对于中国来说都是负的，外资投资是降低的。在这10个指数来说，中国都是呈下降的趋势，包括GDP的增长速度。如果你希望在中国市场上出现灵活的程度，那就必须要放松管制，但是如果你不能做到这点，你的汇率将不会放松。可以看到在这范围内出现了通货紧缩的压力，在一些国家这也是主要的问题。在一些东亚国家使得一些投资者有这种可能，他们可以进入中国。

　　上次大家也对中国人民币存在潜在的危机，投资资金都进入了中国，所以中国不应该单方面对人民币重新评估，而浮动汇率则是另外一件事情。因为对汇率进行浮动不是一个政策，这是我们一开始对美元采取一种固定的汇率制度，因为浮动并不是一个政策。固定的汇率政策使得货币政策的作用不能全面发挥出来，而浮动汇率政策就能使货币政策予以全面地发挥。你在浮动的时候，必须要有另外的一个系统能够来保证你的货币供给，就可以把这样的汇率作为一种风向盘，在香港是这样做的，在拉美国家也是这样做的，作为一个风向标。你就这样选择，最终和一些国家的货币进行联合，你可以决定物价的水平，提供一些预测等等。中国是不是应该和一揽子的货币做一个盯住互动呢？中国的产出、中国的GDP占到了世界的3%，中国在一揽子中占到3%。也就是说，中国和3%的GDP进行一个联系的浮动，这是一个可能。

　　另外一个可能就是如果和美元的一揽子货币进行联系的浮动，它代表了世界25%的GDP，这就会意味着你让美元占到了28%，中国占到3%，或者是其他国家占到3%，和美元相比的话有可能会占到更多。从中国的一揽子经济占到3%的领域来看，美国占在3%的领域来看，是否保证了中国人民币汇率的稳定呢。固定的汇率制度有时候会带来一些泡沫，我们可以看到当前的主要问题就是中国不想像日本那样有泡沫经济，在日本经济由于泡沫的破灭，由于美元的升值导致的，85年至95年期间，日元相当于美元涨了三倍，突然日本经济就上升了，日经指数也飞速上涨。土地变得这么贵。我想当时在日本东京、地王大厦附近那片土地的总价，已经超过了加拿大全国土地的价格，也就是货币升值必然会导致了通货膨胀。由于不稳定的汇率制度带来的，中国应该抗拒这点。中国应该抗拒使它变革的压力，在98年、99年的时候抗拒这种压力，去年也抗拒了这种人民币升值的压力。世界的银行家都运用通货膨胀预测指数来评估中国物价稳定度比世界上西方七个国家的稳定度都大得多。

　　现在美国和欧元区在这方面做的并不成功，中国的成功比他们要大得多。中国的通货紧缩并不像日本那么严重，而且中国的平均物价稳定度要比大多数国家要好。对于小的国家来说，汇率制度的作用可能更大，但是中国的经济是美国经济的1/8或者是1/9，它的稳定是非常重要的。如果突然中国把目标锁定在通货膨胀，因为我们的货币政策是有一个时间效应的，如果是一个长的时间，如果是八个月或者是九个月，在一个公开业务委员会，让货币政策决定利率，这样今天的政策可能就会在八个月、九个月之后才发挥作用。所以这是比较困难的一点，现在还没有迹象显示在这方面会有任何作用。今天的货币严重会影响通膨，在中国央行有一个公开业务委员会，他会考虑到中国的农业、工业，要考虑到劳资、要考虑到沿海、西部，就会知道面临制定汇率政策的时候问题非常的多。固定通货膨胀，并且以成本和需求目标作为一种模式，我们就可以看出人民币美元的汇率应该不像欧元那样。欧洲的央行也是锁定通膨目标的，在欧洲取得了成功，在欧元区通膨率是1%—2.5%之间，但它汇率的成本是什么呢？一开始是1欧元对1美元，1欧元兑0.8美元、然后是兑1.18美元，它的波动率是1%-1.45%。如果中国人民币的汇率对美元的汇率那样波动，会产生什么样的状况呢？如果是这样的话，将会对中国的投资有不可预见的灾难性后果。无论是在北京还是在深圳，都会有这样的状况。我们就会看到在人民币一揽子汇率当中，我们看看需要实现一种稳定度，因为拉美的货币有灵活的汇率，在拉美一些国家，没有一个国家能够像中国有这样大的规模。我想，如果中国的人民币向美元低头的话，将会丧失国家的主权。这与拉美国家发生的状况是差不多的。像在对于香港的复合型的作用，以及日本的一些经验，我们不是一下子要把中国的汇率改变，美国、日本或者其他的地方，不能说每个月都有中国的汇率变化，在美国已经成功的管理了汇率的问题。

　　最后，我不是说中国应该改变它的政策或永远保留它的政策，中国现在所实行的政策很正确，他应该继续实行这些政策，除非有一些重要的事件发生，如果中国现在是绑定美元的，如果美元不稳定的话，就应该对美元浮动。美元现在是世界经济当中最主要的货币，它的稳定性是得到保障的，但是美国可能也会要求中国人民币的汇率贬值或者升值。普洛迪是欧盟委员会的主席，当时温总理访欧的时候，他说人民币应该和欧元绑定，如果美元再要求人民币贬值的话，但现在美元比欧元好，我想中国应该保持他现有的政策，而且这个政策执行的也是非常成功的。

　　我本来想再说一些事情的，由于说得太多了，最后想说一点就是单一的亚洲货币制度会造成政治上的统一或者是政治上的一体化，你可以在亚洲有一个亚元，就是亚洲统一的货币，也可以向统一货币区发展。如果把日元绑定在美元的话，日本和美国都是在一个货币区里面，其他的国家也会这样做。我的结论就是，过热不是问题，不需要对人民币重新估价，而变动的汇率对中国来说也是不利的。谢谢！

　　陈东琪：谢谢罗伯特·A·蒙代尔教授，他几乎是全球的视野，又是非常熟练的，而且对中国情况非常熟知的数据，以及经济学的典型术语，对我们当前比较关心的中国经济的过热，人民币的汇率，下一步的货币政策，以及中国在解决宏观经济平衡，合理有效利用货币政策过程当中，如何从一个包括相关国家以及一些政策相关关系的理解上来防控通货膨胀和紧缩，像这些经济过热的问题。我想在座的听了以后深有体会，我再次向罗伯特·A·蒙代尔教授表示衷心的感谢。

　　今天我主持的七位演讲者都从各个不同的角度对当前的中国经济、中国经济政策，特别是运用科学的发展观来如何解决中国经济的中期、长期、短期的可持续增长问题发表了各自精彩的意见，特别是我想对在座印象很深的，比如说对当前中国经济总体形势的判断，以及下一步的走势、下一步的政策取向以及发展的前景都做了非常富有启发的报道。这七位演讲者都给大家带来了非常丰盛的餐宴，从学者的角度、从部门领导者的角度，从加速发展的中国经济、未来存在不确定性的中国经济。我个人认为这个题目还只是一个大讨论中的一角，争论还在继续，我想永远都会有争论的。